箫声咽_楚遥【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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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榕惊地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微微打着颤,用力喘了两下子。却见一位青衫男子从侧方飞身跳出来,徒手便卸下贼人的武器,猛地将人掼倒,上手便捶几下,直是把人打得眼冒金星,再动弹不得。那人抢上去便是一番拳脚,又将人提起掷倒,不过多时,这一位便把人打得四窜,撒腿落逃。

  清榕发髻微松,鬓发散乱,此时也顾不上梳整,忙上去作揖谢道:“多谢英雄相救!”

  方说完,只听那青衣男子清冷道:“不必。”

  行止头先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此时却是猛地想起来,不由“嗳呦”一声出来。

  清榕还未注意这人模样,此时听了声音,一下子笑道:“怪道何处不相逢!原来是临安兄!”

  穆临安不意此处竟遇到相识的人,定睛一看却是他。当日之事历历在目,只是他不喜清榕做派,因着也未记下清榕的名字,只拱手道:“在下告辞。”

  “断断不可!”清榕一下子握住穆临安的袖子,“临安兄,你救了清榕的性命,清榕必将报答临安兄的大恩,若是临安兄这番又去了,可教清榕哪里去寻呢!”

  穆临安面色不变,道:“清榕兄当真不必多谢,我素来如此,便是换一个人我也要相助的。”

  清榕多半猜出穆临安忘了他的名字,也不放在心上了,仍是笑道:“换一个人救了我,我符清榕也必报其大恩,更何况清榕与临安兄还是旧相识,烦请临安兄给个面子,光临寒舍。”

  穆临安当日出来逛逛,今日恰到此地,两人相遇多少算些缘分。他生性飘荡,此时也不过随意四处游走,他暗暗想了一下,道:“既如此,却之不恭,临安便从了符兄的意思罢。”

  顾七笑道:“可是热闹得很!”说罢,又很恨道,“这些贼人这样猖狂,官府是做什么吃的!”

  穆临安冷笑道:“官贼勾结,哪里就想得到百姓的苦楚了。”他来这里两日,这些事情听了两句,也对这起贼人恨得咬牙切齿,本想寻个日子找些伙计上山把这起贼人端了,不料今日遇见,只得暂且赶退。

  顾七皱起眉来,骂道:“回头拔了狗官的胡子去!”

  行止听着此中缘由,心里不由翻江倒海起来。原来天高皇帝远,这些地界的官僚多有些不正之风,他们原在京城,本以为风平浪静,谁知道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生生败坏了朝廷的名声。

  行止心里又是忧心又是焦煎,只得暗暗祈祷修齐肃正纲纪,祈盼天下渐渐好起来。他长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剩这个了。

  第36章 第十四章 疑窦丛生(3)

  第十四章 疑窦丛生(3)

  “皇上,卑职无能……”

  “继续找……继续找!”

  修齐咬牙切齿地说道,用力攥起手来,指甲深深地嵌到肉里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印子,就仿佛那些嵌在心上的痕迹。

  夕阳将将欲坠,却是黄昏时分,天际朦朦胧胧的颜色,在修齐眼里仿佛都是笼罩着一派灰蒙蒙的雾气。修齐坐在窗子边儿上,胳膊搭住窗沿儿,将头歪在胳膊上头。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子斜阳,只觉得清冷冻人,心里不由渐渐凉下来。

  屋子里头昏昏暗暗的,宫人要上灯,他只不许,脑子里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空空荡荡的,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好似全无思想魂灵。

  行止已是走了月半有余,宫里都穿上了棉衣,在过半月便要烧上熏笼了。行止孤孤单单地在外头,不知道有没有钱穿上棉衣,冬天这样冷,若是冻坏了他可怎么办。

  修齐想着想着便哭出声来。他的病早已大好,只是心里这病终究难去,无论做些甚么,他总忍不住想起行止来,今天忧心他有没有吃上饭,明天又要担心他有没有地方住。虽然太后给了行止银子,他又怕他倔强不肯花,吃穿用度究竟要怎样。想着想着又要忧心遇上歹人,行止又要怎么办。

  他这心里七上八下,总是坠坠不安,这几月从未曾安枕,有时候总梦见行止出了事,晨起时候泪痕满面,眼睛直肿得核桃似的。

  他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他的行止,自小安稳长大的行止,究竟要怎样面对外头的滔天风雨,究竟要怎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修齐想着,又落下泪来。他背负这天下苍生的责任,他只是恨不得卸下这一身担子直去外头寻行止去。

  只是他不能,他必不能。他若真这样做,他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大宣,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行止。顾修齐当真觉得自己活着是比死了还要痛苦,一日一日活在焦煎哀戚里,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点恨行止,怎么舍得把他丢在这样的境地里。

  可是这样的想法还没有冒出头便被他自己扼杀了。他怎么会恨行止呢?他怎么舍得呢?他若恨,只能恨天意弄人,恨造化弄人罢。

  先皇,太后,慎王爷,行止。每一个他都深爱到骨子里,而每个人都这样自作主张,只当做是为他好,可他们究竟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他究竟想不想要?

  修齐觉得冷了,他只好把窗子阖上,缓缓走到行止的床前,轻轻躺上去。他深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嗅到行止的气息。他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他要好好活着,他不信,他不信此生再见不到行止,哪怕找上一生一世,他只要有一口气,他决意要找到行止,他的行止。

  如今慎王爷的人在找行止,他的人在找行止,一寸寸土地摸过去,他不信行止能跑到哪里去。行止唯一的亲人他也派人去寻了,仍旧是一无所获。想来行止只能是一个人茕茕孑立,他每每料想至此都忍不住地去心疼他的行止。

  修齐的眼泪又落下来,他忙胡乱揩去,用力抱着身下的衾枕,仿佛行止就在他的身边。

  太后在他身后怔怔地瞧了许久。

  这数月,修齐一直少言寡语,大事小事虽是事事上心,可总像丢了魂魄似的,得了时候便道文渊阁来,或是抚琴喟叹,或是持箫独立,或是倚窗不语。太后只觉得心突突地跳,总有些不知名的念头冒出来,她忙将这些可怕的想法掐死在脑海里,只胡乱劝自己说修齐不过是太实心罢了,如今经月不变,她的心渐渐凉下来,她甚至是怕的发起抖来。

  修齐察觉身后有人,他迷迷瞪瞪的,心中猛地生出无限欢喜,只当行止回来了,满腔的兴奋笑道:“行止!”

  一回了头,心却一下子从高空坠落下来,直到那无尽的深渊里去。

  太后觉得自己反倒是冷静下来,自己慢慢坐到榻上,怔怔地望着修齐,望了一阵子,忽然道:“皇上,是哀家想的这般?”

  修齐站在太后身边,呆呆地望着太后的衣领子,忽然瞧见太后鬓角边的几丝华发,眼泪漱漱地边落下来,他猛地跪在地上,哭道:“儿子不孝。”

  太后浑然不知似的,手却一下子垂下去,整个人像老了数岁,哑声道:“你们这……”她的眼泪缓缓淌下来,“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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