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榕知道他这人倔强得很,行止认定的事情旁人再劝也不能够,只好无奈地撇撇嘴,当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顾慎谙原是想带行止家去玩儿,只是见他这样认真的模样也生怕他来劝自己读书写字儿一类的事情,如今见他推辞了也是乐得自在,心想:反正有我呢,他没了银子我教小慕儿偷偷塞到他钱包里不就是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地乐起来。
清榕笑嘻嘻地望着顾慎谙,笑道:“七爷,你平时都喜欢做甚么呀?”
顾慎谙想也没想便答道:“玩呗!以前还有美人儿呢,现在也就吃吃玩玩的。”话说至此,猛地想起来慕益之就在这边儿,忙捂上嘴,却见慕益之脸色早黑了,眼里直要冒出火气来。
行止瞧着这两人有趣,听见顾慎谙这话也替慕益之生气道:“七爷,这是你的不对了。”
顾慎谙忙忙伏低做小撒娇道:“小慕儿我说着玩罢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里头就符清榕一头雾水。他瞧了半天,心里微微一动,不由想到:莫不是这人又像朗官儿似的?他抚一抚额头,只当自己多想了些,忙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着,七爷有这样本事,何不做一番大事来?”
慕益之听见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叹道:他放着天下这样的大事不去做,做这个算什么大事?他笑道:“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盼着他消停些别去惹事,我就要念佛了。”
顾慎谙听了这话,猛地激出他的性子来:“爷还就欢喜做菜,嘿,爷就撂下话了,”他看着清榕,“以后,爷有兴致了,就来你这做几道菜,你得……”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就你们这的菜价儿的十倍!”
众人见他认真了,不由笑起来。清榕忙乐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的啊七爷。”慕益之笑着摇摇头,他肯这样顽也是趁着新鲜,也好,省得他出去惹事儿了。
顾慎谙笑道:“爷向来说话算话。”他给自己倒一碗茶,“你看我这日子多好,想吃吃想喝喝,想做菜做菜,想看小慕儿就看,日子赛过活神仙咯,就我这日子,我告诉你们罢,皇上都得羡慕呢。”
清榕哈哈笑道:“皇上羡慕你?瞧你这牛吹的。”
顾慎谙瞧着他:“你可别不信啦,我听说皇上前儿刚封了妃子,那姑娘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有耳闻,听说从小就读书,你说好好地姑娘读什么书?难道娶一个夫子回家吗?我看皇上就是被逼着娶来的!”
“你当人人都和咱俩似的不喜欢读书,皇上的妃子读书正好是红袖添香,保不齐又是一段佳话……”
册封?妃子?
行止只听见这两句话,剩下的话就再听不见了。他整个人都似傻了似的,脑海里只有顾慎谙那几句话不停地盘旋。
修齐娶亲了?修齐娶亲了。
他什么话也听不见了,他只觉得耳边有千万只蜂子嗡嗡地叫着,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耳畔,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起来,再控制不住。
这样也好,修齐总要娶亲的,身居上位,难道还真能一生一世不册封皇后么?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的,早就想过,只是他从没有想到,这一刻这样突然,这一刹那就教人痛彻心扉,几乎不能再去呼吸。
众人猛地瞧见他的模样给唬了一跳,只见行止眼光怔怔地发直,泪水不住地淌下来,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心智似的,怎么唤也唤不醒。
清榕当真是给他这样子吓到了,声音不由带上些哭腔:“行止?行止!”
慕益之最是冷静,稳声道:“快请大夫来。”
顾慎谙也是慌了手脚,听见慕益之的话猛地回过神来,叫道:“我这就找咱们家的大夫来!”
行止方才只是猛地魔怔了,整个人都痴住了。他渐渐想过来,整个人都缓和过去,细声道:“我没事。”
众人见他神色不似先前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见他仍是面色惨白,还不放心:“好歹来看看,行止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行止神思渐渐清明过来,嘴唇颤颤抖抖的,嘴角却带上一抹薄薄的笑意:“风顶着了,这会子发散出来已经好了。”
他缓缓起身,强笑一笑:“我到屋里歇歇去,你们在这里说会话罢。”
众人哪里放心,但见他却是好了许多,又的确拗不过他的性子,只好扶他到屋里歇一歇,给他收拾了衣裳,让他好好地歪一歪罢。
行止躺在床上,眼睛怔怔地瞧着屋顶子,渐渐笑起来。
这样最好不过的。修齐能忘了他,好好地走下去,成亲、生子、治国、安民,这是修齐最好的一生,也是他最希望的修齐的幸福的一生了。
修齐可以一步步走出来,将那些过去放下,哪怕彻彻底底忘记他、放弃他,只要修齐能够快乐平安,他这一辈子就真的满足了。
行止渐渐阖上眼睛,眼泪从眼角缓缓淌下去,嘴角却渐渐翘起来,面色柔和欢喜,然而在这欢喜里面,却是无尽的绝望和哀戚。
第41章 第十七章 所去经年
第十七章 所去经年
今年冬天来得虽早却是不冷,眼见着要过年了,却是一星半点雪片子也没见着,当真是南方天气。
织绣瞧着行止,手里抚着一只狸花猫,柔声笑道:“我还记得当年遇到行止时,那一年下了那样大的雪,我自小生在密州,就只见过那一次大雪,转眼都三年,倒是一点子雪也没见着呢。”
行止原是捧着一卷书望着架子上的紫竹箫发呆,这会子听见她说话猛地回过神来,只是神思不定,随口说道:“这箫又要保养了。”
织绣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行止眨了眨眼,神思方定,走到她身边去,轻轻逗一逗那只猫,笑道:“你只不晓得,北边儿年年都有这样的大雪,一下了雪啊,连绵不绝的屋顶子上就是厚厚的一层,衬着绵绵伸展开的红墙看过去,朱墙白雪,当真是琉璃世界。”
织绣“嗳”了一声,想着那情形,满脸的向往道:“真好,一片白雪再供上几只红梅,多么有趣。”
行止愈发来了兴致,笑起来:“最有趣的是汤泉宫,从外头看屋顶子腾腾地冒着热气儿,然而上头却是厚厚一层白雪,热气一激就化了,天气一冷又冻上,亮莹莹的,当真是一道奇观了。”
织绣笑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外头一把儿清亮的嗓子笑道:“你们两个说话也好热闹呢!”
织绣见是她来了,忙将猫放到锦罽上去,笑盈盈地走上前去道:“妹妹来了,快进来,外头冷得紧,别给冻坏了。”
原来上前的这姑娘正是当日的秦纤。当年他们一起回了汴州,呆了一两年又四处游历去,恰好走到这密州地界,说巧不巧地就遇上在密州的行止。当年宫中之事旁人再得知不得,因此在此见了行止,竹沥又是欢喜又是惊讶,行止只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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