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的一日是一日也不可行么?”
喻尝祁低头系好腰间的垂带,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朝政之事非是儿戏,况且我本就没有……”
腰间突然缠上一双手臂,带着体温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喻尝祁动作一僵,原本要说下去的话却蓦地戛然而止。
“你……”
“别动!”叶凡几将额头抵在他肩后,闭上的眼睫轻颤,像是细嗅着那鼻尖萦绕不去让人留念的味道,丝毫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叶凡几才慢慢回过神来,环绕在喻尝祁腰间的手却突然松开。
感受到后背的压力离开,不知何时一直悬在高处的心却放松了下来,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喻尝祁转过身看向叶凡几,眉目间俱是疑惑,“你今日……怎生如此反常?”
叶凡几看着他一笑,“王爷才是,这有什么反常的,况且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还不了解我的本性么?”
掩去原本要表达出的意思,叶凡几突然笑的有些无辜。
“……”
半晌,喻尝祁淡淡道:“是我少见多怪了。”
话毕,刚要转身出门时,一直嬉皮笑脸的人却突然不镇定了起来,一句话惶惶然出口,“我说我喜欢王爷你。”
脚步蓦地顿住。
眸子似是映着门外边地银装素裹的雪景,变得有些空透了起来,下意识蜷紧了手指,叶凡几扯着嘴角道,“你,信么……”
“……”
大雪纷涌而至,一阵冷风吹的屋外树枝簌簌作响,连带上面被厚雪积压已久的枝桠,也终究不堪负重的整个断掉砸进了院落里的积雪中,发出一连串闷响。
他倒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为何,为何这般冲动,只是心中隐约燃起不好的念头,总觉得压在心里的东西太多,如果不选择倾述出来,大概以后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就当自己想要一个答案,得到了的话,总归就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像是应验他的想法般,那句话就像是投入镜湖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惊起,喻尝祁只是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眉眼平和淡然,“你这句话我不会当真,玩笑开多了总归不好。”
“……”
“喜欢二字说来简单,可对于真正懂它的人却是复杂难言,日后莫要再随意出口了……”
如同长辈们苦心孤诣的劝止,叶凡几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起来,看着喻尝祁始终如一没有太大波动的神情默默然点了点头,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嗯,我知道了。”
不知那人离开了多久,风雪交加席卷进室内,叶凡几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捏紧了冰冷的手指,毫无温度的眼眸垂下看着缓缓摊开在手中的事物。
一条墨绿色的结绳穗子。
这是喻尝祁的贴身之物,从见到那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当时一心想着如何置这人于死地,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而如今细想起那日问过的话,想起这人毫不掩饰的模样,想起那人一口一句是,他所有的痴心妄想都是那么的好笑。
还有有什么好掩饰的呢,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就他一人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他知道后,还要一意孤行的去想。
到底是他多想了,自作多情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只是他却什么都还没有得到。
“哼。”
走出门外,有些不屑的将手中的结绳穗子一把扔在了雪地里,满庭落雪寒风飘扬,吹的人心神动荡不安。
不想了,什么都不用想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那就死心吧,再这么想下去岂不是厚颜无耻?
就扔在这里吧,反正等着喻尝祁回来这风雪也早就把它掩埋了,要是能发现算那人好运,要是不能发现……那就算那人倒霉!
心中这么自私自利的想着,叶凡几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一眼,老老实实的窝回了软榻上,偎着炉火暖意融融,屋外风雪声渐大,仿佛呜咽之声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只是闭上眼睛没多久,却突然睁开来,方才小侍女送来的茶水已经凉透,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地纷纷落雪,隽秀的眉毛难看的蹙成一团。
“……”
仿佛脑子抽了一般,一把掀开身上的毯子,走到了门外,屋外风雪堆积,方才扔掉穗子的地方已经没了半点痕迹。
“让你作啊……”
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叶凡几蹲下身子,赤手在方才扔下的地方刨了起来,冰雪入手,沁凉入骨,冻的手指麻木作疼,不过好在埋得不够深,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条有些破旧的穗子。
叶凡几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起来,通红的指间一点点拂去流苏间残留的冰晶,手指摸上去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过这穗子的编织手工倒是真好,看着也算有些年月了,却依旧坚韧不褪色。
应该是有人保护的很好吧……
飞雪飘扬,夹杂着刻骨的寒冷,吹的人一头一脸,脸颊冻的发白,鼻尖却酸的通红。
*
“郎君……”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青涩柔和的声音,叶凡几一惊,蓦地站起身来,有些慌乱的将手中的穗子塞进了袖子里,抬头却看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手中端着的漆盘上放着一只陶壶,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叶凡几透着些惊诧。
“这天这么冷,你在外面做什么……”
这是王府膳堂新来的丫头,名字叫彩纪,人长的水灵,说话也机灵,所以就被派到书房这里来当值,才来王府不到一个月时间,叶凡几因为待在府中无聊就和这小丫头说过几句话,两人谈的来倒也算是投缘,此时一见是她,原本惊跳如鼓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叶凡几有些缩手缩脚的伸手指了指头顶,强笑道:“我看今天雪不错,所以打算出来堆个雪人玩玩……”
“……”
待看到叶凡几脚边,大概是徒手刨出来的雪坑后,彩纪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
约莫只是过了几月的时间,这里却好似被剥离了光阴,处处透着凋零凄冷,仿佛落叶之秋。
今年天寒地冻的异常,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早就没了人影,任谁愿受这平白无故的风雪交加之苦,只是见着这几日少有人来问候,便早早卸下一身负担一走了之。
院落里枯枝败落,原本精心栽养的花束早就被霜冻打的凋零,门庭冷落,昔日的荣华富贵仿佛早就随着主人的心灰意冷一去不复返。
宝笙端着一盆刚洗用完的温水走出了门外,林辞镜这么多日过去还是老样子,约莫是上次劝过一回不管用,她便也放弃不再多问。
就连每日的饭菜也是照旧快要凉下去时才勉勉强强吃下去几口吊着半条命,虽然喻尝祁不曾苛待过她们办半分,可这样下去和拿着刀子一刀刀的凌迟她们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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