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并无哀伤之色,想来是绝不会有多难过,也不过是见了个漂亮姑娘心有所动,却知已被他人捷足先登后惋惜下手有些晚罢了,转眼间就开起了屁嗑:“哎嫂子,当年秋爷究竟是如何将你追到手的?说来听听,小弟我也好照葫芦画瓢,照本宣科地撩进来个媳妇儿。”
这两人,一个身为火军代统帅指挥千军万马进退,一个作为带来了一众战斗力超强和尚兵的战场外强援,居然在这月黑风高之时,双双躲在帅帐外头,拿着响彻云霄的隐隐约约爆炸声当作笙箫之乐,苦中作乐地聊起了风月。
楚翛隐晦地往帐内瞄了一眼,确保里头那人一如既往昏睡在床,这才冲方久挤挤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边,不怀好意笑道:“当年分明是大爷我撩骚的子瞻,这小兔崽子涩得很,叫我忽悠得漫天乱转。你若是想收两招,且先从我这里学起,子瞻那都是学着我去的皮毛之术,这头才是精髓机要。”
方久半信半疑:“你?就你这木瓜?还撩骚别人?秋爷没料理你么?”
“扯淡,”睁眼说瞎话的阁主大爷面不改色地天马行空编起故事来,“一件事从双方的角度出发都具有两面性,就是子瞻那些眠花卧柳的过往你们太清楚才会听信这小子扯皮。真情实感和春宵一度往后当街对面过而不识是两码事,针对前者,小笙简直就是一雏鸡,别听他瞎扯。”
暂且不说无论楚翛说的是否属实,他从秋笙那里学来的信口雌黄之术可谓直达精妙深处,在方久密不透风的目光扫荡下,竟然始终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来,让人总以为若是此时再不信他,倒是折辱他了。
方久顺杆上地被忽悠了:“楚哥教我。”
眼看着翻案的时机竟然到的如此得心应手,楚翛一面拼命按捺住仰天大笑的冲动,一面模仿着秋笙经典的揉下巴动作,按捏了两下下颚骨,皱眉正色道:“王登那头有了何灵雨,钟寒内室里头放了个丹豆姑娘,这两人若是找你的标准来说,都是再粗糙邋遢不过的大老爷们,你可知人家怎么就能将好姑娘手到擒来么?”
方久很是配合地摇了摇头:“不知。”
得,这人听着自己正派情敌居然都没啥激动反应,想来真是说动情动心玩玩,根本就是一左心口进右心口出的主儿。
“人家有真心实意啊老弟,甭管男女老少,所认所倾心者不过于此。照您的眼光讲,人二位模样磕碜是磕碜了点,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保不齐正是如此,展露真情之时才更有些可信度。”楚翛抬起手指捏住方久的下巴,左右转转,验品相似的眯眼四下瞅了瞅,咂咂嘴道,“再瞧瞧你,虽说是个征战沙场数年的铁血将军,却生了张白净面皮,轮廓模样放在王子皇孙里头也是个上上品,你说甜言蜜语,倒是总有身经百战信手拈来之感,是要姑娘如何放心?”
方久顺着楚翛的力道转着脑袋,头一回听说生得好看倒还成了个致命缺点,不由目瞪口呆:“那该如何是好?”
“口拙些才好,显得你不仅初出茅庐,还有些捉襟见肘的窘迫感,这便有了纯净无暇之意,便会将容颜之风险降到最低,自然而然以为你是个靠谱贴心的夫君之选。”
楚翛这番话纯属瞎编,他自个儿从小到大就秋笙这么一个有情感纠葛的对象,还很是凑巧的压根儿不是个闺阁小姐,至于那些心有九窍的姑娘家怎么想他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此时却凭借着先前恶补的几册民间俗书而胡诌出这么一堆门道,乍一听倒还真是百无疏漏。
二十多年来连大姑娘小媳妇都没大见着过的方久立刻被唬住,频频点头认可,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间问道:“你自己实践过?”
没想到此人脑子转弯转得倒挺快,楚翛哽了一下,略微回想回想自己当年面对秋笙时那手足无措、连眼神都不知往哪儿放好的窘迫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扯淡道:“那是自然,你瞅瞅,小笙直到如今不也被我溜得团团转。”
方久正要寻思着词儿紧赶慢赶地夸夸楚翛,谁知话未出口,却听身后风声一变,竟是帅帐门帘被撩开了。
帅帐里摆着整个南大营最全面的沙盘战局图纸,方才军师与何灵雨探讨完毕对付铜铁假人的制胜关键后,两人便拿着军令一同跑到军营里因材施教去了。这两尊大佛又并排站着给当门神,自然不会再有闲杂人等进入其中,按理说,这宝贝金贵地方此时此刻应当是剩下秋笙一人。
那人一手松垮垮地拽着门帘,一手撑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瞅着背对着自己的两位兄台,轻咳一声:“真是失礼了二位,鄙人可是出现得不是时候?”
楚翛只觉一身的鸡皮疙瘩从未曾这般整齐划一地爬起来过,整个人瞬间便被一层冷汗浸透了。
这小崽子何时清醒过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方久倒是没多大反应,他此时不过是前来凑个热闹,顺便向“情圣”楚翛大哥取取经,不过回头看了身形仍显病态的秋笙一眼,便轻描淡写地摆摆手离去:“火军我带着呢,好好养着身子骨,别闲的没事老往战场上跑哒。我先走了秋爷…再会。”
不知有意无意,他这般识时务还是顺利地取得了秋笙无与伦比的赞赏,此人吊起一侧唇角冲他弯弯眼眉一笑,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
方久头也不回地走了,压根儿没看到身后楚翛活像吞粪一般的表情。全军将领都领命上前线看阵,此地除了些许来了龙卷风都可以做到目不斜视的巡逻兵之外空无一人,在这种鬼地方与万岁爷共处一室,天知道刚刚大放厥词的阁主此时此刻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调节气氛的方久一走,楚翛下意识地也想溜之大吉,却在脚步将移时被一把勾住了脖子。
秋笙仗着身高优势将人整个拢在怀里,略微收拢手臂拉近距离,下巴轻轻垫在那人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哑声哼笑道:“都多久没见了你还想躲着我?也不怕你官人害出相思病来?”
若说方才秋笙一双臂膀圈上来的瞬间,楚翛的关注点还在“这人为何突然间清减得这般厉害”,眼下等着这人将话全数说完,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话说到这般地步,必定是将他方才那番屁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事先放放,我有事问你,”捉住他的右手轻轻一翻,楚翛的整个身子便翻转过来温柔覆盖在秋笙上方,虽说较之对方个头矮了几分,秋爷却也给足了他面子,竟在楚翛撑着房柱欺身而上的瞬间微微矮下身来扶住他的腰背,含笑对视问道:“夫人放心,为夫必当知无不言。”
这时候再去纠结这点称呼问题倒显得小肚鸡肠,楚翛权当自个儿耳朵不好使,转而继续道:“你糊弄我做什么?放我在天渊寺长毛又是为何?替你收尸么?最后那一刀若是砍上,你此时已是荒野草席之中一枯草白骨!你…你…”
本以为这人昏睡了这些天,自己在期间便是有再大的气性也能被消磨得七七八八,自认能有足够的自制能力将心气平静下来,岂料不过三言两语说完,藏在心里见不得光的思虑竟又有冒头的趋势,楚翛慌忙低下一双渐渐赤红的眼珠,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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