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建华:“…”
恢复正常的于子忠抓紧时间冷哼道:“也不知哪位大人方才咋呼着三千人不够塞牙缝的…”
路充:“你还想要军饷么老于。”
韩建华转头为自己毫无说服力地正名:“正经统领还是讲道理的小充充。”
楚翛不明所以地看了几个来回,放弃在这些被军律法折磨得人模鬼样的将军面前看出个所以然来,转身便走。
“楚公子!”路充一声喊住他,“你这是?”
“把子瞻拦下来,”楚翛回头无可奈何地笑笑,就着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瘦削的肩背一览无遗地紧紧收在轻甲服中,纤细而白皙的脖颈轻轻扭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明明绝没有陡然间少了块骨头缺了点肉,却平白显得那身板格外细瘦孱弱似的,偌大一把万尺弓扛在背上,简直像是要将他一身筋骨压为齑粉一般,令人无故心疼起来。
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平淡无奇道:“有人处心积虑要让苏万越死得百口莫辩冤枉无辜,借子瞻怒火封住他的嘴而已,我还真是想听听,这人口中比他性命还值钱的秘密究竟为何。”
三个将军被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阵懵圈,目送着他走出几步,却又急速转过身来:“韩将军。”
见那人走上前一步,楚翛一面翻身上马,一面嘱咐道:“江南大战近在咫尺,万万不可被雅尔夫装模作样的遛狗战术蒙住双眼,掉以轻心。”
说完,他重重一夹马腹,转瞬间了无踪影,剩韩建华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问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管这东西叫遛狗战术的?”
他二人此番前来江南战场,皆是来匆匆去匆匆,秋大爷更是连个马都懒得下,活像是赶集抢便宜鸡蛋的大爷大妈一般火急火燎。楚翛则是急着让他冷静三分刀下留人,在帅帐里头咕哝了几句让将军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鬼话便溜之大吉,加之雪千里助力,绝对是来无影去无踪,除了那三人和被调走的火军三千人之外,死士军中竟无一人知晓秋大爷来溜达了一圈,更连阁主的影儿都没见着一点儿。
只是人眼可见之地实在有限,鬼魅幽灵倒是阴魂不散。
那艘前不久给韩建华五光十色放了个礼炮的战舰,此时正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海雾中,雅尔夫手中是卷江南沿海线的地图,图纸中细致描画精致不已,连秋笙刚换了个地方的茅厕都勾画地一清二楚,就差帮着韩建华他们数数猪圈里到底有几头老母猪不能产仔了。
他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这份地图,身旁赫然是个五官身形与常人并无大异的木偶娃娃,这没有生命的东西此时双眼尽职尽责地平视前方,竟隐约透出阴森森的冷意来。
突然,那本该死得不能再死的木偶,竟僵硬得伸直了右臂,缓缓将雅尔夫手中地图反折过来,那双黑珍珠眼睛忽然动了动,静静凝视着图上猪圈的位置。
雅尔夫顺着他的用力方向,换了只手为他撑着图纸:“大人有何发现?”
楚筌抬眼看过来,不管多少时日,这具冷冰冰的木头身体他终究是不能习惯,那一双眼球竟然一只看向左侧一只看向右侧,斗眼斗错了方向,空洞眼珠在昏暗的船灯下闪着阴冷的黑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慢慢张口,声音飘渺而遥远:“秋笙终于来了。”
雅尔夫眉梢一挑:“他眼下身在何处?”
“正前往水师部队处理苏万越,不过两三日光景,也该回来了,”楚筌冷笑,那笑声像是拉锯一般沙哑难听,“我要等的人,也来了…”
“苏万越水师?”雅尔夫皱眉打断他,顺手将江南地图也抽了过来,“他这岂不是去清理后患调遣部队么?眼下江南人手显然不够,为何不趁眼下大好时机将韩建华军队打理干净?大人究竟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楚筌冷冰冰道:“你急什么?到时候一网打尽不是更好么?”
雅尔夫被他当傻子似的忽悠了一个多月,终于忍不住恶狠狠质问:“大人到底打的是个什么算盘?您在等的结局,是否与教皇所期待的有所不同?口口声声说是会请天兵之力倾力相助,请恕我只看到您在不停将大好机会白白错过!您这是在…”
“雅尔夫,”
无视对方怒发冲冠的神情,楚筌甚至连个正眼都吝啬给他:“忘记教皇是怎么吩咐你的?”
不过区区一句话,便将雅尔夫剩下的话语尽数堵回了喉咙,他在木偶人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握紧了拳头,再默默松开,如此重复数次,他像是彻底认命一般松懈了所有力道。
“愿天主降福于您…”
第95章 替死
三位将军在帅帐中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竟没一个人能猜出“遛狗战术”这好名字究竟是如何泄露的,就着热茶吃了三盘子扣花点心,韩建华决定还是稍稍恪尽职守一些去看看海面情况,于是拍着手将铁砂裘上粉末碎屑抖落干净,对这桩悬案拍板断案:“之前楚翛没头没尾来战场相助时,也没人告诉这大神仙战局桩状况,他却能条分缕析地将整个现状平铺纸上,就那个画图纸的水平,就算是西北军那个王牌军师沈栋也为之汗颜,那对战场局面的把控相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没错吧?”
于子忠不是个记性好的,对于图纸的记忆随着江南大战结束,早就当着下酒菜在庆功宴上进了肚子。路充当时又身不在战场营帐中,韩建华口中那楚翛所画的图纸他是见都没见过,更是对韩建华这话深感不明所以。
两人对视一眼,再抬头时,却默契十足地回答:“太对了。”
“所以嘛,”大老粗韩建华半点异样没察觉出来,大咧咧摆手一笑,“这小子就是个神兵天将,你们少有眼不识泰山,说不定人家连老于半夜老起夜往猪圈里方便的事都知道,又是子瞻的傍家,以后遇见了态度恭敬点儿就是…”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然住了嘴,铜铃大眼看向呆若木鸡的下属:“等等,你们记不记得方才楚公子管他叫什么?”
“…”
“是不是子瞻?”
管他子瞻女瞻儿孙瞻,那两人连楚翛那堆鬼话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却仍是很给面子地配合点头道:“是,就是这个。”
果然演技靠锻炼,一回生二回熟,呆瓜韩建华更是看不出破绽,兀自一个人在那儿焦头烂额:“白瞎拉倒,那我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称呼秋子瞻了,省得跟他傍家犯冲…”他一面掰着手指头,一面猥琐地收着肩膀缩在柱子旁嘀嘀咕咕,好一副人面兽心的倒霉蛋模样,半点大将军风范也无。
路充低声耳语道:“这傻子想的真他娘的细致入微。”
于子忠:“小路,有句话,哥不知当讲不当讲。”
路充:“有屁就放,长话短说。”
“…”于子忠扭头,用平时他看鸡窝里那只从不下蛋老母鸡的眼神,将路充从上到下扫了两遍,一边啧啧称奇,对这跟大统领在一块儿是孙子、跟自己在一块儿瞬间变大爷的小屁孩的变脸速度感到无比敬佩,却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只专注地臭屁韩建华,“你看他那个损样子,用那么娘们兮兮的思维嫁祸光风霁月的楚公子,简直荒唐可笑。咱们有理由怀疑,等着这狗蛋将来找了媳妇儿,也是用这鸡肠一样细的心眼去算计他情敌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川絮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