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摇头示意副将住口,秋笙伸手一抹嘴角,眯起眼辨认出丰青那一串几里哇啦的语言,当即挥手命令道:“火力压制!西北方直捶过去!”
这回由本事一万的雅尔夫亲自排兵布阵,水准明显跟上回皮打皮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秋笙只觉身前身后全是雅尔夫那闹心心绪的战舰,好容易辨别清楚方向,却被对方掌舵手一个飞快的转弯拐跑,愣是来了这么几次,额头上竟然全是冷汗了。
海面上丁点大的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好几倍,更别说眼下炮火连天震耳欲聋,火光掩映下更是连身在何处都要分不清楚,身后又这么大一支舰队跟着,焦头烂额说不上,倒是心惊肉跳起来。
南北兼顾打了这么多年,他还从不知道海战,竟是这样一件磨人神智的东西。
又是一枚直勾勾冲着他脑袋飞来的炮弹,哪怕掌舵手反应再快,这样短距离的攻击都不可能完全躲开。秋笙猛地弯下腰猫在桅杆下头,听到炮弹在他身后不远处天崩地裂之势一般炸开,此时已再没了时间给他平静从容下来,一探手便将深深刺入手腕的碎片拔出,感知不到痛觉一般甩甩手腕戴上千里眼,弓着腰身观察一圈,对身边何灵雨道:“看出什么来了不曾?”
顺手回身指点了副将一番,火炮手片刻不停便直接上了大批赤血将对面阵型活生生打散开来,见丰青与副将顺利接头,秋笙这才低下头去听何灵雨的回答。
“我不知雅尔夫究竟用了什么东西盖在他那层甲板上头,但那东西确实厉害,整整一颗赤血炸到它正中心去也不过是破开一个小口,船体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别浪费炮火往甲板上打了,他兵也多数不在那儿,没用。”
秋笙皱眉道:“总该有破绽的。”
“这倒是,只是我暂时只能辨认得出那炮台底下必然是个大漏洞,你瞧见没?”何灵雨伸手一把拽过秋笙的脖子将人扯过来,“就最近的这艘上头,你瞧那炮台下头是不是有一堆零碎石墩放在那儿?这艘不是个主要攻击舰,这石墩子放得实在是不成气候,你再看看旁边那个…”
又是用力一拧,只听秋笙的脖颈处发出“嘎嘣”一声,两人目光已经齐齐落在雅尔夫本尊掌舵的那艘战舰上,何灵雨道:“不愧是主将的战舰,这才像样…这个石墩就叠得很是讲究,层层叠叠里三层外三层的,我反正是从来没见过正经战舰在这鬼地方搞堆破石头出来的,鸡肋不说,还增加整体战舰重量和燃料消耗,严重影响战舰作战速度,但凡是有可能避免这种情况,都不会让一堆石头堆在这里。”
秋笙一瞥雅尔夫驾船舱口居然都没这样大张旗鼓的保护措施,又习惯性看了一眼炮火仓口,亦是未曾大费周章地防范,当即便明白过来:“破绽所在?”
何灵雨道:“我不敢肯定,你们先试试,我再观察。”
这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没个六七分的把握必然不会信口开河忽悠人,秋笙心下已有几分确定,扬手放了只军信弹,空中星光璀璨炸开前一瞬,飞快从怀里抽了个小布包塞给何灵雨:“阿翛给的金创药,省着点用。”
何灵雨接了微微一怔,刚要说些什么,秋笙却已扯开千里眼跑到炮台后头指点兵马去了。
军信弹一炸,韩建华和丰青立刻从海面之上收回眼神看过来,路充两人战舰上炮火不多,秋笙索性没去分神照顾他俩,一面打手势一面慢慢将形势情况说了个明白,转身按住炮兵的手背道:“直接往炮台下轰,先别急,我去替你把寻常炮弹全换成赤血。”
韩建华和丰青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是何灵雨看出来漏洞,当机立断全面换成了赤血上炮台,只等军信弹这阵闪耀光芒渐渐逝去,重新以血光模糊燃起这片涛涛海水。
“炮兵准备…”
“放——”
第110章 落定
惊天动地的大海战不眠不休地持续了整整四日之久,期间丰青曾委派路充独自率领一支小队冲出重围,几经辗转借小白鸟送信请援兵,且不所这小白鸟一日千里的本事不比雪千里差多少,就是路充前后奔波倒腾的速度也着实快于平日不少,等秋笙几人收到援兵即将到达的消息才不过区区两日不到。
他们是夜袭未成先有些劣势,加之除了丰青外一帮人都是新手上战舰,虽然何灵雨已找出雅尔夫战舰破绽,但大越水师还是几日的连续作战中稍稍落了下风。
深夜短暂的宁静,秋笙将几人叫到一处,低声讨论起对策来。
丰青率先开口道:“就这么无休无止地拖下去,咱们迟早要完蛋。”
韩建华皱皱眉道:“别这么一棒子打死,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没有了,”路充淡淡接上,“咱们的水师跟雅尔夫比还是弱势了些,咱们四个又都是从未有过海战经验的新人,不完蛋才不合常理。眼下来看,如果还要在此处拖延,最好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罢了。”
韩建华满脸怏然地看向丰青,见对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也只好低声叹了口气,转而问秋笙:“秋大爷,现在该如何是好?”
秋笙揉了揉下巴,道:“无计可施,适可而止吧,降。”
降?!
韩建华狠狠一怔,眼看着回过神来就要暴跳如雷,路充一抬臂便挡在了他前头:“秋爷,可是要诈降?”
秋笙一挥手将几人带到沙盘面前,勾了支木杆在已定下位置的江南沿岸画了道线,道:“夜袭算不上成功,再斗下去咱们可谓是优势已无,胜算不足三成,纵然是要放手一搏,也断然不可毛头小子一般横冲直撞去拼命,咱们得在江南沿岸解决问题,王登的精兵也快到了,不过这两日的事情。”
沙盘上大越高耸严密的城墙画得惟妙惟肖,一直摆弄着千里眼不做声的何灵雨突然走上前来,伸手在秋笙所画长线更近沿岸一小半处再做标记:“以我军炮火实力,沿岸军队最远便可支援到此处。”
秋笙看她一眼笑道:“这你都算的清楚,佩服佩服。”
许久没见这人展颜一笑了,何灵雨倒也不像往日一般冷漠相对,难得地仰脸回了个微笑过后,正色道:“你打算如何?”
“既是做戏,便要一五一十做个分明利落,”秋笙伸手拍拍丰青的肩膀,“要降就要降得真真切切令其深信不疑才好,雅尔夫这些年也长进了不少,不像往些年那般冒进莽撞了,戏若是不真,还当真骗不过他。这老头子你熟,想招儿将人直接引到此长线之内的范围去,里里外外拿大炮围他…小灵子?”
何灵雨“嗯”了一声:“怎么?”
“海湾子里头那两个炮台还能正经用么?”
路充侧身向韩建华问道:“什么海湾子?”
韩建华顺手接了秋笙手里的木杆在沙盘上一画,只见在江南正港口斜前方有个迂回的小海湾,方向恰好可以与港口处的援兵、大越水师海上兵马形成一个包围圈:“苏万越之前在这地方修了两个大炮台,其实也就在多年前那次海战中派上过用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点时间工夫保养这俩大家伙,说不定早就被海风海水锈住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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