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话音刚落,几人便听何灵雨淡淡道:“自然,我来军营之前先从王爷那儿请了令去看了看那东西,也不过是有些年久失修而已。锈蚀的地方我也都已经修补完毕,炮火带回去即刻便能正常使用,秋爷放心。”
路充低声向韩建华哼唧:“…也不过年久失修?”
“少说也有四五年的铁锈在上头,”丰青赞叹道,“试问何姑娘是如何?”
“你心无旁骛在小屋子里研究个把年头也会有办法的,若是将军有兴趣,战事结束后随何某到花都军火库副站略学一二也可。”何灵雨平淡无奇地转过脸,“秋爷,您是想三面包抄围堵他?”
秋笙点头:“不错,硬碰硬实在不是对手,也只能从旁门左道投机取巧了…王登于沿岸以强硬兵力压制,炮台放杀伤力中等的普通炮火即可,到时咱们的战船必定与雅尔夫距离极近,万万不可误伤了。老路!”
路充:“我去江南港口等王将军,舰队交给于子忠便是,秋爷放心。”
“切记让他找个合适位置藏好,在包抄前无论如何不能让雅尔夫看出破绽来,否则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余下细节处稍后再论,丰将军,”秋笙微微仰头,“此计可行否?”
丰青略作思索,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当年诸葛孔明专设空城计以对心思缜密司马仲达,对症下药才可事半功倍。如今这雅尔夫虽说在先前那军师的教导下稍稍有了些长进,但一人内心之心性却实在是本性难移,他内里之中不过仍是个急于求功名的冒失之人罢了,只要兄弟们都知晓此计里应外合将戏做像,此人求胜心切,必然上钩。”
“好,”秋笙笑笑,伸手将沙盘上描摹细腻的战场图景一手抹了个干净,“老韩老于等会儿去知会弟兄们一声,多少知道这么个事情,别看着我军撤退诈降便灰心丧气士气全无。丰将军先去好好歇息,这几日开前线当真辛苦…老路留下!”
挥挥手连着何灵雨一起叫了来,对方会意,自衣袖中取出一张描绘着炮台修缮复原方式的图纸递给路充。
何灵雨本人的字体本是极端恣意酣畅的,可好看有风骨全是她为逃避好好练字找出来的借口,现实却是除了她本人外无一人看得懂半个字。
这回图纸是给别人看的,她居然克服万难去一笔一划认真写字,连笔画画般写惯了,这般生生一拧巴反倒是麻爪,活像是一群蚂蚁张牙舞爪四处乱动,数条细腿横七竖八地搁在纸上,非得仔细辨认才看得分明。
路充随手打开一看,顿时瞠目结舌:“这这这…何姑娘的字?”
何灵雨撇撇嘴不吭声了,秋笙见状伸着脖子瞄一眼过去,憋笑道:“知足吧老路,你是没见过她以前那笔烂字,能练成这样已经很是…你打我干嘛!我在给你说好话好么?!”
何灵雨面无表情地改打为拧,生生在万岁爷手背上掐出一串青紫:“有话好说,我打你干嘛?”
“行了行了姑奶奶,疼疼疼疼疼…”好容易从女魔头手中挣脱出来,秋笙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手背,真真假假地叽歪道,“我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你当我家阿翛不会掐人的不是?”
话说得太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出了口,何灵雨静静看了他片刻,低声道:“楚公子不会有事,你别如此担心。”
秋笙接了她递过来的热茶,目光失神一瞬,随即便恢复如常:“正如他始终坚定不移相信我最终能够胜仗,我自然也是信任他的实力…只不过是怕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伤害自己而已,毕竟他也是个前科累累的作践鬼。话说回来,”神色微微戏谑,偏过头来看着何灵雨,调笑道,“你便不担心你家老王么?”
何灵雨抬头,清丽俊秀的面庞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秋笙不紧不慢喝干了茶水,咂咂嘴咬了块被挤扁了的绿豆糕慢慢嚼着,就在他以为何灵雨不会针对这个问题作答时,却听得一声低低叹息,继而便听她道:“怎可能。”
秋笙一手拿着豆糕,一手抓着她前些天赶制出来的西洋舰队构造图眯着眼研究,顺口应了句:“别怕,江南沿岸看好了就成,等到包抄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真正顶在风口浪尖任由雅尔夫劈头盖脸乱打的是咱们,这会儿他还指不定多操心你呢。”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讲句实话,他作为一代忠心耿耿名将,于战场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我没必要为此事忧愁。”
秋笙缓慢咀嚼的动作一停,将图纸卷了卷往怀里一揣,问道:“怎么讲?”
何灵雨轻声长叹,突然凑过去低低说道:“他身居威州本来无甚大碍,只是眼下带着西北军兵马前来江南战场支援,一旦此战成功,其中赏赐必然少不了。其一,功高盖主,其二,”顿了顿,却是转了问题,“秋爷,平定山河后,您可是计划继续当这江山霸主?”
秋笙皱着眉盯了她片刻,道:“你是忧心他愚忠?将来秋维若是登位,他会不择手段跟那人分庭抗礼?”
“你我青梅竹马之谊,彼此间也还算得上半个知己,你如何想法我会不晓得?”何灵雨低声道,“你是不是想要南疆那块地盘?这些年纷战四海能将你牢牢拴在这位子上,一旦河清海晏要治国了,我就不信你还能呆的住。”
心事被眼前人一五一十揭了个对穿,秋笙讪笑两声,接了何灵雨飞来的一记白眼,这才正经严肃起来:“我是从来没打算在这京城中久居,南疆虽说比不上江南富庶之地天府之国,却也是个天高皇帝远的风水宝地,况且阿翛也对这地方始终印象不错,总比终年冰天雪地的昆仑山好得多。这皇位我是必定坐不久,但你也清楚秋维办出来的那些破事,能不能将此位让给他也是件左右为难的事…只一件事。”
何灵雨难得地带了点愁眉苦脸的神色看着他。
“若这皇位将来到了秋维手里,也必定是我心甘情愿禅让给他的,这人虽然狠厉毒辣,却也是个不愿在将领身上找麻烦的主。只要王登多少敬重着他些,便可相安无事了。”秋笙拍拍手掌将豆糕渣抖落,伸手别了下何灵雨散落耳边的碎发,“还有你,老老实实呆在花都副站便万事大吉了,少去掺和西北军和秋维牵扯的那些糟心事。”
“你说得晚了,”何灵雨淡淡道,语气平静笃定,“我已与他相许终生,早是西北军里的人了。”
不等秋笙给她反应,何灵雨便轻叹一声道:“秋爷,你总该知道…有些话出了口,便是一生一世的诺言,背弃不得。”
秋笙直起腰来,没去看她。
“昆仑山万万凶险事,最初开始难辨敌友,你可曾后悔退缩过?京城鱼龙混杂深不可测,战场朝局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楚公子可曾恐惧害怕过?”何灵雨低低一笑,笑中犹带三分柔情似水,“自古间向来真心可托来生今世,刀山火海披荆斩棘,何某陪他便是。”
52书库推荐浏览: 川絮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