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猛然一愣,秋笙喝了半杯茶润润嗓子:“这国还是国么?开玩笑么?老子负债累累留下一堆臭账让我还,有这么当爹的?有这么坐皇位的?他莫不是以为这皇位是个铁饭碗吧?真亏他死的巧,怎么就不挺到现在好好看看,是吧江大爷?”
一连串回答是或不是都全是纰漏的问题稀里哗啦地扔下来,砸得江辰不知所措,只好满脸写上“不知道”。
秋笙骂了个一溜够,感觉神清气爽,立刻神速地转换面孔,认真地拿起江辰前几日呈上来的奏折扫了两眼,拿起朱笔画了个圈:“你这奏折上说让给王九斯行个方便助他查案,这不行,现在实的虚的都不分明,你别随便用人。这事我让连城去查了,但你这边也别停,现在朝中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全落在那内鬼眼里,别乱了他的步子,得一点点慢慢逼出他的破绽来。”
“陛下怀疑九斯?”江辰震惊不已,“他在我手下十年有余,心性脾气都是极分明的,我以这条老命担保他的清白!”
这老皮球果真一戳就炸,秋笙无可奈何地叹声气,咬了半天舌尖才道:“别有事没事拿你的脑袋说事,我又不是变态,要你的脑袋干嘛?我也不是针对九斯,只是他这一双手底下有多少人给他效力?能都知根知底么?”
见他不言语,秋笙放软了语气添上几句:“江老,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别老是抱着老一套过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层危险,眼下我撑不起,大家都撑不起,我不能甩开膀子带着大伙儿横冲直撞,这跟我进山打匪不太一样,当年全靠国库做后盾,现在呢?粮仓都快成狗窝了,我没资本跟内鬼赌。”
江辰终于搭了腔:“陛下所言极是。”
“别跟我打官腔,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朝里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这两天先在府上歇歇吧,”秋笙道,“先回去吧,明天早朝我问问他们对国库亏空,银两几乎全锁在乡绅地主手里的事有何看法,这事一时半会说不完,你贪懒不来了也成。”
这话说着纯粹是一时哄人高兴的,江辰当然不能因为睡个懒床就不来上朝,此时也只是回应一声,慢慢撤出去了。
他一走,秋笙便冲李辞勾勾手指:“你去御医院请刘安大人到江大人府上走一趟,他这两天操劳得厉害,一身老骨头别再撑不住在这节骨眼倒了,甭管多金贵,只要是管用的好药,就吩咐刘安大胆用。”
李辞领了旨,扭着猪腰子摆着屁股,灵灵巧巧地拧麻花般走出去。
秋笙被他惊为天人的走姿惊出一身冷汗,忙活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身子本就发虚,迎面一股冷风直激出了一连串喷嚏。
李辞在门外吊着粗厚的嗓子装尖细地问道:“哎呀,陛下啊,您这是怎么了呀?”
秋笙是不忍心再见他了,趁那还未来得及走远的小太监没再度返回,眼疾手快地一把架住了门闩:“打个喷嚏都要大惊小怪么?没事,你快去!”
细碎的脚步声终于远离,秋笙松了口气,慢慢从袖口抽出一本《黄帝内经素问》,将边边角角抹平了,点了灯翻开古旧的书页。
这书原本是楚翛放在床头的,没狠心揩油只好当个扒手的皇帝便顺手拿来了,打算随便翻翻再明儿一早还回去。
这事全然是在被酒气熏昏了头的情况下干出来的,秋笙一出门,就意识到此举简直可谓荒谬。不过是一个晚上,枕着这书难不成睡觉会睡得香些?像留遗物似的,忒不吉利。
不过想归想,荒唐归荒唐,他还是舍不得放回去。
暂时得不到那个人,也就先凑合凑合霸占着他的东西。
书不是楚翛在藏书阁借的,而是跑花都那一趟从许留山那儿要来的。大概是这个缘故,使得书上并没有御医院里那些老朽近乎腐尸的老人味,倒是淡淡的飘散着墨汁微微呛鼻的甘苦香。
书上满是楚翛飘逸的摘记,有些地方甚至看不清原书写了什么,足见主人用心之深之苦。
秋笙慢慢拂过那些清秀精致的蝇头小楷,不知怎的就幻想出一副美人书法图来,想着想着思路就难以抑制地开始跑偏。他盯着一行“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心神不宁起来,天马行空地想象有朝一日,楚翛能握着他的手亲身教他练字,就凭万岁爷那一笔跟自家十岁小侄字体相似的烂字,他自信自己应该可以获得这个特权。
脑子不在家,眼神至少还是好使。眼内蓦然见了几个小字,神智顿时回了一半。
那人刻意标明了那一行字以示重要,却又偏偏故意写得又小又潦草,秋笙不得不凑近了身子看了半天,这才琢磨出门道来。
“两月之内,天渊寺离魂术,携周雍一同前去。”
第30章 暂歇
和谈一事暂结,四境重归平安,一应事务条理分明安排吩咐下去,秋笙也算是好不容易在百忙之中抽了些许空闲,能每天调出点儿时间来去闹腾楚翛。
要说那一晚宿醉之后,楚翛愣是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才算清醒过来,秋笙早把医书原封不动重新放好,就算有所偏差,后头追问也可以说是他自己喝醉了碰歪的。楚翛到头来百密一疏,竟半点没察觉出不对味来,就这么被那小贼绕了个套逃了过去。
只是自那往后,秋笙莫名其妙地倏然大幅度增加了来御膳房的频率,闲的没事来转两圈,转着转着就要坐到屋子里去。还有一点,坐着就是坐着,丝毫不逾矩,甚至连毛手毛脚的毛病也改了,倒颇有点浪子回头的意思。
头一回知道了自己喝醉原来会断片的阁主想破了头也没想起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明白前一天还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大灰狼为什么突然间就转了性吃素,因此更加毛骨悚然起来。
他猛然间极其懊悔,当初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非把净安一竿子支到昆仑山去而不是亲自去,啰啰嗦嗦地写了一封手书秘密传给顾嵬不说,反倒还要在这儿接受此人虔诚无比的注目礼,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哭都来不及了。
他来的次数多了,桓天再呆也看出来这人每回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大概是知道此人是决定自己能否自在进出御膳房的关键,于是自家主子也不管了,远远一瞅秋笙晃着老大爷蒲扇溜达过来,便麻利地滚到一旁的御膳房里,留下楚翛一个人欲哭无泪。
“你又来做什么?早朝完了就没有折子要批么?”
过了年后又是十几天,日色渐渐长了,寒冬里不穿夹袄能冻死人的气温也回了暖,楚翛本就穿的比平常人少些,眼下还未开春,便只是穿一件薄衫满屋子晃悠。这下分明的腰线更是让人难移开眼,秋笙常常来这儿什么事不干,眯着眼一看就是一下午。
他看着看着就晃了神,听着说话才算清醒:“折子?折子有你好看么?”
楚翛横了个亮晃晃的大白眼送过去。
秋笙干笑两声:“这不一堆破事都算安排好了,方久操练新军去了,天都带着净安上楼兰卖□□,蔡杜这两天忙着选人,我可不要好好歇歇?阿翛,我前胸还有伤没好利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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