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生安一愣:“她不是?”
“可能是我看错,也可能是她用了假名,宫何不就是假的么?”楚翛轻叹一声,“再说我所有的往生记忆都是楚筌给的,这孙子蒙不蒙我还不一定。”
许生安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别,我没意思,”楚翛轻笑着站起来一把按住了许生安的肩膀,那种淡然立于尘世外的安和神采又回来了,他抬头看向下巴快掉到地上的夏舒,轻轻挑眉一笑,“小舒,今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你那儿瞧瞧你刚耍出来的新剑法,等着太阳一下山,咱们抓鬼去!”
夏舒一副心肝刚悬到嗓子眼儿,又猝不及防地摔了回去,真是坑的他说不出话来,简直要不知道到底要发生点什么事才能撼动自家阁主这点八风不动的贱笑了。
第36章 杀鬼
楚翛这人说话常常没谱,又乐意到处随便开玩笑,一百句话说出来大概有七八十句是坑人逗乐用的,再加上他那潇洒惯了的脾气,不到火烧眉毛没人敢去请他,请了也白请。人家能皱巴着脸正襟危坐地说上一顿胡话,许下什么诺吃杯茶就忘,别等着事后去掉脸色,是骂是打这孩子都认,偏偏记吃不记打,下回接着出样。
说到底就是一个缘故:只要天不塌气不绝,大水要淹龙王庙在阁主眼里都是要排在吃喝玩乐之后的小事。
偏生这次闹鬼,让心静如水的楚翛总算在除了楚筌外的事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悬在头顶上的尖刀,无论如何是不敢小觑了这位写信人的段位,也是不愿意硬着头皮迎接夏舒小哥一通连打带骂,只好掐着日出前赶早跑到夏舒门口提剑等着人睡醒,却一时忘了此人也是个能睡懒觉的,愣是等得落了一身的露水湿透外衣。
夏舒一开门,就见到发梢还在滴水的楚翛正斜倚着树干微微仰头闭目养神,气流稍稍一动他便睁开双眼,睫毛上积聚的水滴泪似的滑过侧脸,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印子。
他后脑仍靠在树干上,却懒懒地偏过头来,迎着光微眨了下眼睛,冲夏舒轻笑道:“睡到日上三竿了,我的小祖宗。”
夏舒一瞬闪念,还以为两人这是在寻常人家的乡野小院之中,身为一介白衣浪迹江湖,而这不过是个平平常常、日光温柔倾泻的冬日清晨。
他的妄想下一刻便被另一个当事人断送了,楚翛压根不管他刚刚睡醒脸上还有口水印,轻响一声利剑出鞘,出手便是当胸刺来的一记杀招,嘴角还挂着笑,气息平稳地说:“赶紧的,练剑。”
夏舒心说:连拔剑的工夫你都不给还练剑?连个鬼啊!
虽说心里这么想,以他的水准,能应付过楚翛的手法就相当不容易了,阁主那般一面出招一面耍花腔的技术他也只能羡慕羡慕罢了,手里又没剑,慌忙之中只好闪了步巧跳上了树,好歹总算是有片刻清醒清醒的空闲,这才抹抹眼角打了个哈欠,一边唉声叹气地埋怨:“楚哥,这就要开打啊,你也太不通情理了。”
楚翛看着这小子被自己追的慌不择路居然上了树,不由失笑:“我验你的技艺有无长进,怎么就来个不通情理?”
夏舒悠哉游哉盘起了腿,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要我练剑,却连个拔剑的机会都不给我,这不是欺负我么!阁主您餐风饮露不恋床,小弟没那好本事,现在眼前还是花的。”
他这话自然是胡说八道,眼花?眼花怎么爬的上树?
楚翛半真半假地答应一声,夏舒正要趁着他转身去拔剑,岂料那人再回身,却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把掌中刺向他甩过来,破空而来,撕扯出轻微刺耳的声响。
阁主的掌中刺自与别家不同,重量上轻了不少是首要一点,其次便是那工匠在制作之时格外尽心尽力,不像糊弄夏舒他们似的,每一个尖头都磨得又尖又细,不必带着力出袖,只是平日里玩闹碰一下都要疼半天。
一回头就被这么一群东西挡住了视线,夏舒先是短暂地一懵,神思一回便翻身一旋下树,楚翛抱着剑就等着他呢,一抖剑就是一招狠的。
夏舒回身拿腕骨间扣紧的银甲猝不及防地一架,来不及挺住一口热气,加上楚翛这一下确实没太注意收力,顿时自心腔处涌上来一股血腥气,呛得他胸口一阵剧烈闷疼,没止住一声轻哼出口。
楚翛后退了几步,算是让了他一招,拿剑尖点了点夏舒搁在他身后小桌上的剑,笑道:“今儿取到剑就算你赢。”
夏舒简直不知道损他什么好了,说好的练剑呢?
阁主自己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随性模样,夏舒知道他平时受的是何种折磨疼痛,本是万分心疼他的,然而这人总有种以己度人的臭毛病,关系越好越蹬鼻子上脸,练武修习时更是变本加厉,理所当然地以为夏舒跟自己一样没心没肺,一把好剑愣是活活当成了逗小兔子的胡萝卜,光看不用了。
知道楚翛有这趣味,夏舒却除了耐下心性全心全意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外并无别法,谁让当时自己硬是认了人家做哥哥的?活该!
他这点功夫在楚翛面前就是磨砖砌的喉咙——又光又溜,只剩下抱头鼠窜和护住了要害挨打的份。可不争馒头争口气,再弱气势上也不能输,夏舒悲壮地赤手空拳扎好了马步:“请——”
…
天角微暗,一河星斗堪堪破空隐现,楚翛便拽着夏舒在昆仑山北崖找了个山洞一同藏了进去,根据素日里的经验来看,那东西只在天色全暗、几近午夜时才现身,两人百无聊赖,索性双双靠在石壁上斗起嘴来。
楚翛:“我这才走了多久,你就把武艺放下了?瞅瞅瞅瞅…都被我打成什么样儿了?”
夏舒顶着一个沉甸甸的猪头,唇缝间裂了一道小口,说话都说不利索,只好屈辱地沐浴着阁主无比嫌弃的目光哼唧几声:“楚,楚哥…你不让让我也就算…下这么狠的手,吓唬,哎呦疼…吓唬谁呢…”
楚翛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不像旁人一般打中了对方便死命向同一处攻击,而是天女散花似的劈头盖脸一顿揍,等到揍完,便发觉零零碎碎的伤口竟均匀地分布在全身,简直像是打之前就算计好了。
这样打,刚完事只觉得浑身没一处不疼不难受,但好就好在都是皮肉小伤,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他一声呼痛是真疼着了,楚翛到底是舍不得,扫了一眼从头到尾都被大白布包扎上的夏舒,只觉现在还没见着真鬼,先要被这位吓到,只好憋着笑、略有歉意地摸了他脑袋一把,放软声音道:“我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还疼么?”
夏舒一听着他认错就再不肯怪他,正要顺着楚翛的手劲再让他替自己顺顺毛,却觉那人手下一停,转而挂着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抓抓下巴,问道:“以前没把你打成这样啊,等着顾嵬醒了,让他教导教导你,省得你见天儿满山乱跑没个正事。”
夏舒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呆,继而哭笑不得地哼哼道:“阁主,顾嵬早就打不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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