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月_点烟汀【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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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安公近些日子,感觉身子是好些了还是坏些?”顾钦看他缩在被里不想出来,便替他沏了杯茶递过去,“可还是头疼惧冷?”沈皖丛谢过顾钦接来杯子,捂在双手间暖着手指,他的手指一向是偏凉:“还是这些,不过最近来有些厌食……“他眉眼间竟都是落寞,语气也随着外面的雨般绵长。

  “厌食?”顾钦让他伸出手来号脉,“我记得赋安公的口味一向偏淡,可是府里厨子乱来了做些浓汤荤腥之类的惹您没胃口?”触到沈皖丛时顾钦只觉一阵寒凉,一看那腕子发现颜色似玉般没了温度。“发病时常常手脚冰凉,原来还没那么冷的,随着雨下得大了,它们竟越发冰冷。”沈皖丛苦笑,“回去我捂捂看能不能缓过来。”他用另一只手撩起散下眼前的头发,“府里人都知道我的性子,都是做得好的……这些都只是我的原因罢了,你回去千万别告诉皇上。”

  顾钦重新调配了沈皖丛的药方子,加了几味药:“添了药后这汤药就越发苦了,你要是受不了在喝完后可以稍稍含块糖压压苦味,但切不可吃得太多。”沈皖丛安静点了点头,眉头是硬生生撑开的,现在又开始疼起来了,他只想找碗药来灌,至少在心理上压住了痛意。

  宫娥很快煎好药送进来,随带了一小盘酥糖。草药的苦涩味道染起屋子,混着雨味竟销了一点。顾钦出去了,屋子里是两个宫娥和他。沈皖丛端起白瓷碗,乌黑的药汁里映出他模糊不清的容颜。他闭了眼睛抬头灌药,一饮而尽。苦涩一下子占据他的味觉,他皱了皱眉,挥手示意宫娥拿来水和漱盒。

  他凝了神看,那递来水的手好像不是属于女人的。他抬眼瞧,孟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一只手正端了水递到自己眼前。他连忙漱了口,正欲掀被下地接驾,却被孟彻一把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念你病中不便,免了。”他正想说些什么,刚开了口,嘴里立刻塞进一块糖。他含着糖言语模糊不清不知在说什么,孟彻在一旁挑了挑眉:“方才还想着要怎么让你开口吃糖,没想到你自己就主动张了嘴。赋安公真是会体谅人,实在省心。”

  孟彻来找他,单纯是为了吃早饭。沈皖丛在病中厌食,但还是陪着孟彻喝了半碗小米粥,吞了一块糕点。孟彻看他近日愈发消瘦,便强逼着又灌下半碗粥。沈皖丛从硬咽下那半碗粥后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竟在孟彻离开后的一个时辰全部吐了出来,连着刚喝下的新药也顿时在腹中没了踪影。沈皖丛不停呕吐,脸色惨白。顾钦几乎是带着唐粼飞奔而来,当两人一起冲进屋子里沈皖丛已经只能呕水了,腹里的东西愣是一干二净半点不剩。

  这呕吐的症状像是一病开头,紧接着沈皖丛便失眠厌食头疼呕吐一齐发作,折腾得整日恹恹的没有生气。药是当了饭吃,大夫也找了好多个,开的方子除了苦到不会说话之外别无它用。孟彻亲自跑来看了好多次,只见得他脸色惨白低喘不止,人是生生消瘦下来,十指竟薄凉如冰惨瘦显骨。

  沈皖丛看着孟彻在自己面前坐立难耐,轻轻笑着道:“你别管我了,多喝几碗药罢,药哪有见效那么快的。你理应多陪陪宫里的妃子什么的,让人花容失色了不好……”孟彻回头瞪他一眼:“她们关你什么事,要是你喜欢我不介意把你纳进后宫里。”沈皖丛听着听着就一愣,接着脸颊飞红,但孟彻并没有注意到。“我不应该硬灌你东西。”孟彻看他垂下眼帘,突然缓了声音道。沈皖丛双手不安分地乱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低头不言语。

  沈皖丛看向窗外:“到了六月份,凤凰花该开了……”雨润湿树叶,莹绿的模样惹人喜爱。孟彻有些烦闷,自桑川那晚和沈皖徽这么一闹后,沈皖丛是有些精神不济。他尽量不让沈皖丛碰到那些红艳艳的东西,怕他胡思乱想想到那些事情。宫里的欢喜事儿他替他推了,何姻生宴推不掉便带去好了,他还专门跑去告诉何姻要是要跳舞,换的衣裳决不能挑红色来穿。

  可六月份一到,凤凰花一开便是绝艳,明丽大红胜过天边无数云霞。

  虽然,当年在桑川时,他和他很喜欢那嫣红凤凰开尽的三里凰楼。

  好不容易等来雨歇,天空是放了晴。雨洗了许久的天空澄碧,像是他屋前的那方清池。沈皖丛在药浸里也略微好转起来,至少夜间睡得安稳了些也没了呕吐现象,但还是有些厌食头疼。他渐渐下得了地,常在屋外闲逛几圈,或是蹲在池边逗锦鲤。孟彻难得别扭地嘱咐他说小心些别跌下去,反倒好让他笑了挺久。

  顾钦和唐粼近日来受了皇上的封赏,顾钦看着没什么异样,倒是小御医唐粼整天满脸喜色像是过年。他看着也是挺好玩,心情变也好了些许。

  他正趁了阳光好进来院子散步,便有宫娥引来一人,说是特地前来探望赋安公。沈皖丛撩起柳枝看,原来是何姻。他理了理衣裳便出来行礼,方才看见有只兔子跃进树间,想着可能是哪个侍卫闲来没事养着玩的,他便钻进草地里寻它,不想却乱了衣冠。何姻一身桃色华服明艳动人,发髻上做工繁杂装饰精美的簪钗步摇看着就价格昂贵。他以前在桑川见多了这样的,也没有多惊讶。

  “听说赋安公近日抱恙,便一直想来探望。赋安公近日可好,我已令了宫里备些滋补食料送来府上,望能好好养养赋安公贵体。”何姻着这是美目流转,“你们先退下吧,我同赋安公闲闲一叙便是。”侍卫宫娥答了一声便退了,只是那些个侍卫看着不忍离开。何姻长大后是越发漂亮,也越发像她的母亲。

  沈皖丛仪养良好地替何姻撩起垂在前面的柳枝,一身澄浅水碧的他和何姻的艳丽桃色对比鲜明。何姻绯丽的红唇如蔻:“我今日来只想与皖丛你谈一下当今皇上,孟彻。”她点染红蔻的纤纤玉指捏住一片叶用力扯下,把玩在指间:“想着皖丛你与孟彻有过几次救命之缘,对他心生感激亲近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以我所思来……你对孟彻感激的亲近,是变了味的。”

  沈皖丛有些心疼那柳,缓声道:“宸妃娘娘好生冰雪聪明,但为何一定要亲自跑来这里找我理论。若不是因孟彻曾救过我的命,我哪会与他安宁相待。”他一眼瞥见树梢双落下只翠色尾羽的子规,浅褐的头部上黑色眼睛像含了水般灵动。沈皖丛性子本来偏静,能不参加的他是尽量不参加。如今何姻突然跑来跟他谈孟彻,他有些不悦。

  “皖丛还真是断了话题,要是和普通人再谈下去倒也无趣,”何姻突然一笑,柳叶滑入她的手心,“可我并非普通人。你知道的,十七那年还在朔时我便舌战百官一举得胜……就连先皇,都还要让我何家几分。”盛绿的叶片在她素白手里异常显眼,她接着道,“你可以不选择回答,但是下面的话我一定要说。”何姻张扬,有他父亲当年的气势。

  何姻父亲在朔掌握的权利仅次朔嘉宗,而膝下的何姻是她父亲最得意孩子。虽然生就女儿身,但何姻在某些言行上却不输男子。“你与孟彻皆为男子,男子与男子间生了情缭的事儿并不多见,你算一个特例。”何姻款步而行,举止间何氏一族的张扬风度便不经意流现,“孟彻建新朝,是开国皇帝,自是要传宗接代的。男男生子,要是真能出现,那是千古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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