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夏外敌环伺,现下最重要的, 是不能在此时生出内乱让回纥有可乘之机。
卫绍沉声道:“若是二皇子再让你使绊子,你便答应下来,我这边有法子应对。”二皇子不过只会使一些鬼蜮伎俩,现下整个朝廷都在为西北战事忙得焦头烂额,钟涵必得将他稳住才行。
既然得了卫绍的承诺,钟涵便放开手做事了。
京中的风向很快就让人看不明白起来。秦思行这段日子极想请假不干,他对着肚腹微微圆润的梅氏抱怨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听子嘉的话到兵部了。”钟涵屡屡与昭郡王作对,仗着宁远军驻军京师的便利,各项供给都要争上一争。
秦思行看着,都觉得钟涵简直是专为捣乱而来。昭郡王为人不错,人缘也好,因着他对西北战事尽心尽力,朝中许多大臣都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五皇子也是如此。毕竟延平侯可是五皇子的未来丈人,延平侯要是能把烂摊子收拾起来,对五皇子是最有利的。
秦思行有点看不明白现在的情势,他与妻子说着悄悄话道:“昭郡王就不怕把延平侯扶起来了,让五皇子得利吗?”
梅氏怀孕后极其嗜睡,十分不喜欢听秦思行嘀咕这些,便打发他道:“你若不懂,不如去问问爷爷。”
秦思行立刻摇头,他才不去呢。秦首辅就等着机会蹂躏他,只是他每每见着昭郡王为着西北殚精竭虑的模样,心中都十分疑惑,到底还是乖乖到秦首辅那里当孙子。秦首辅这些日子身体又差了一些,他咳了几声后才问道:“你觉得延平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思行不加思索道:“骁勇善战,所向无敌。”这可不是吹出来的。延平侯作为一个老将,一到了前线就将偏头关从回纥人手中夺回来。
朝中梅尚书深谙振奋人心之道,为着鼓舞国朝士气,特地将此事经过写进邸报。
因着妻子每日都要听孕期故事,秦思行又总结了一些小道信息,将整个故事的大概整理出来。
这场夺关战是这样的:现下毕竟还在寒冬,回纥人凭着一股悍勇占领了偏头关后便在关内休养生息,本是打算着等着天气暖一点再上路,没想到大夏的援兵来得如此之快。
据说当时因天降小雪,张监军极其反对延平军定下的夜里偷袭之策。但延平侯到了战场上就跟一只放飞的鸟儿一般,把张监军扔到了一边让人看起来。自己却率领着一只精锐队伍与藏身关内的三儿子里应外合,最终将偏头关从敌人手中又拿了回去。
其中过程惊险至极,在夺关战还没传来喜报之前,当时朝中力保朱尚钧之人都被明康帝喷了个遍。明康帝当时与昭郡王私底下有一句诛心之语,纵使秦思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皇上的心肠无法想象的冷酷。
皇上居然疑心延平侯有心谋反。
秦思行心中叹了一声,皇上是他的外公,这件事他不好多说些什么,但他心中真是十分失望。
秦首辅看着孙子从讲故事前的神气活现变得垂头丧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蔼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一部分,并不十分准确,延平侯实是一个忠心为国之人。”
秦思行重重点了点头。秦首辅继续道:“我这样说,并不是因着延平侯是我推荐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首辅心中有数,纵观朝中大族,唯有朱家子嗣繁茂,且子女个个教养良好。这对一个手握军权的家族来说,相当有利。但于君王,也是十分危险。当年皇上主张将四大军的主帅都召回京城,他其实是十分赞同的。其中袁、闵、温三家就不说了,子不类父,汲汲营营于夺嫡之中,家族已有江河日下之势。唯独朱家,若不是皇上赐婚五皇子与朱家嫡女,朱尚钧看着是不愿意自家与皇家扯上关系的。
这件事其实已经十分明显。五皇子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朱尚钧对女婿的示好一向淡淡。
秦思行虚心道:“那这与昭郡王之事有何关系?”
秦首辅敲了敲孙子的脑袋:“你一向机灵,延平侯不愿介入皇家之事,一心保家卫国。昭郡王却能跳出权位之争,为西北战事竭尽心力,延平侯会如何看待他?”
朱尚钧此人,一向是有恩必报。昭郡王在此事上给予延平军方便,就是让朱尚钧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更何况整场西北战事绵延了半年还没有落下帷幕,朱尚钧欠下的人情何止一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正月战事初起,到此时的炎炎夏日,朱尚钧已经在外头待了八个月了。
外头蝉声清脆,朱仪秀拿着一份她爹送回家的家信仔细看着。信中,朱尚钧寥寥报过平安后,便是让他们给昭郡王备一份厚礼,其中还指明了将他早日得到的一座羊脂白玉雕成的精美宫殿群赠与昭郡王。
这座玉雕有市无价,先前朱尚钧已经说过要给朱仪秀当嫁妆。朱尚钧却在信中大咧咧地反悔了。
古氏双手合十,道:“真是神明保佑。”大儿子跟二儿子都牺牲在沙场上,古氏这段日子就跟老了十岁一般。她对着朱仪秀道:“按照你爹爹说的,咱们赶紧再备一份礼。”
朱仪秀看着她娘的模样,道:“上回咱们送的,昭郡王都退回来了。若是这回再被退了,咱们府上的面子都没了。”
古氏心中也有顾虑:“莫不是咱们送的礼物,都不是昭郡王喜欢的?”她想了想,对朱仪秀道:“不如你过去问问含章,我瞧着她们家先前便与昭郡王有人情往来。”
温含章家中现下也脱孝了,古氏十分支持朱仪秀与温含章走动,毕竟两人以后一个是皇子妃,一个是侯夫人,若是能互相扶持,她便能安心下来了。
朱仪秀却道:“谁都知道宁远侯最近与昭郡王生出嫌隙,我这会儿去找含章妹妹,不是给她添堵吗。”
朱尚钧向来宠她,朱仪秀对父亲的心思也十分了解。她咬着唇想了一想,总觉得现在的势态有些不妙。
朱仪秀不愿意过来相询,但古氏还是派了人过来问一问温含章的意见。
温含章最近正在绸缪着搬府之事,她将自家的礼单抄了几份让来人带回去后,便接着与苏嬷嬷说起搬家的事宜。
《礼记》上说: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一般斩衰都是守足二十五个月就能脱孝了。脱孝仪式后,温含章看着府中终于不是满目缟素,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三个月之前,温含章突然接到旬氏的信。信上说,钟晏熬不过严寒冬日,在冰消之际过逝了。他们家过了百日热孝后,便会从这座侯府中搬出来,希望温含章能给予方便。
之前因着斩衰之中不好搬家,钟涵看在旬氏娘家的面上,应承过二房可以在侯府待足三年。
温含章与旬氏没有过节,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为难她。
从心底说,她是十分怜惜旬氏的。温含章依然记得新婚时见到的旬氏,美得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
温含章看着方才翻找礼单时顺手拿出来的一叠旬府的退礼单子,叹了一声。她三番两次往旬宅中送的礼物都被人退了回来。到了后来,旬府的下人甚至与她道,旬先生外出采风,归期不定,明显就是想与他们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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