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获、任鄙不由分说,把嬴荡架了起来便往外走。甘茂大喝道:“三军护驾!”秦国将士情知事态严重,此时出不得半点马虎,一声令下,在瞬间便组成了军列,以防不测。
姬延见秦军悉数退出,却是暗松了口气,领着众臣工向铜鼎跪拜,“多谢神器显灵,护我王畿!”
大军行至半路时,有人来报,王上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
甘茂闻言,心头大震,急命军队停下,就地扎营。待扎了大营,把嬴荡在床上安顿好,只见嬴荡面白如纸,呼吸粗重,全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不多时,医官从帐内出来,甘茂便问道:“王上如何了?”
医官看了三人一眼,叹道:“吾王绝膑,伤势极重,怕是撑不过今晚。”
任鄙一听就吓傻了,怔怔地站在当地,半晌作不得声。乌获愣了一愣后,立时清醒过来,说道:“兹事体大,关及秦国根本,须早下决断。”
“这决断非你我可定得了!”甘茂低吼着道:“此地并无嬴室宗亲在场,谁能做得了主?”
乌获道:“那便如何是好?”
甘茂虽也慌乱,但毕竟未乱了分寸,道:“你俩连夜赶去咸阳,当面与嬴疾说此事,切记不可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乌获、任鄙虽是重武之辈,却也知道如若此事传将出去,必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点了点头,心领神会,跃上了马,连夜往咸阳赶。
甘茂再次回到帐内时,嬴荡已然昏迷,一张脸虽在火光下,兀自白得吓人。及至半夜时分,嬴荡便断了气,与世长辞。宫女、内侍张嘴便哭,甘茂蓦然低喝道:“谁敢哭出声来,我便要了他的命!”随即传了向寿进来,语气生硬地命令道:“我王已然驾崩,此事切不可外传,除了营帐里的人之外,若明日还有他人知晓,唯你等是问。明日三军与平日里一般照例启程,只说王上伤势虽重,但并无大碍。”
向寿问道:“到了咸阳后,该作何处置?”
甘茂沉声道:“嬴疾未到之前,不可进入咸阳。”
向寿一听就明白了,应了声诺,出得帐去。
却说此时燕国边境,芈氏这里也出了事,嬴稷外出打猎一日未归,芈氏心急如焚,询问所有猎户均无人见过嬴稷,芈氏无法,只得亲自上山搜寻,乃至半山腰时天色已晚,狼虫虎豹低鸣之声不绝于耳,就是芈氏素来胆大也惊出一身冷汗。
但思儿心切,芈氏并未停止呼叫和搜寻的脚步,待行至山顶时,天色已黑,伸手不见五指,芈氏依然没有找到孩儿,正要下山之时,忽听一声虎鸣,只觉周身飒飒生风,芈氏抬头忽见一双泛绿光的大眼从天而降,吓得芈氏差点背过气去;就在此时,乌云尽散月色莹莹,芈氏顿见眼前是一只斑斓猛虎,芈氏忽觉自己仿若置身梦中,因其生嬴稷时亦梦见一只大虫,当时芈氏大喜,猛虎乃丛林之王,这可是上上好梦。
芈氏这时亦不害怕了,她直视老虎双眼,感觉它似乎有话要说,那老虎这时转身就走,临走时蹭了蹭芈氏,芈氏明了,紧紧跟随其后,至一大洞时,老虎停下来示意芈氏进去,芈氏借着月光进去一看,这可不得了,见那嬴稷正躺在地上,身上骇然插了一支短箭,芈氏大急,推了半天,嬴稷就是不动,背也背不动,抬也抬不走,这时老虎进来直接叼着嬴稷起身便走,芈氏当时看儿子尚有气息,亦振作精神跟着下山了……
嬴疾瞪大了眼看着任鄙、乌获两人,蓦然发出一声暴喝,回身把一张桌子举了起来,朝两人砸将过去,两人大吃一惊,退了几步,啪啦啦一声巨响,桌子在他们面前被砸得稀巴烂。
嬴疾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涨红了脸朝两人怒吼,“你们干的好事,要毁我秦国吗?”
任鄙、乌获忙不迭跪在地上,低头认罪。
发过火后,嬴疾很快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万一处理不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在这刹那间,他的脑海里浮过无数个念头,突然间目中精光一闪,叫了个门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那门人应了一声,急走出去。
“你俩起来。”嬴疾看了跪在地上的任鄙、乌获两人,沉声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道?”
乌获刚刚起身,忙又躬身道:“甘丞相交代我俩,让我们单独见你,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嬴疾道:“事情未决之前,不可让王队入咸阳,快随我走!”
三人出了右丞相府,一人骑了一匹快马,出了咸阳城。
在距离咸阳十里之外,嬴疾等人遇上了王队,下了马后,嬴疾面无表情地拉了甘茂,走进一片林子里面,劈头就问:“王上驾崩之事,在这军队之中,有多少人知道?”
甘茂道:“除了向寿、乌获、任鄙及当时在营帐中的医官和三个侍人外,无人知道。”
“亏的是你未乱了方寸!”嬴疾微微松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你没到之前,我等不敢进咸阳城。”甘茂的表情也是要凝固了一般,僵硬着脸道:“只等你来决断。”
“当务之急是立新王,立谁呢?”嬴疾目光如电,盯着甘茂寒声道:“此事须速断,不然秦国必乱!”甘茂称是。
“可立谁为王呢?”嬴疾瞟了甘茂一眼,说道:“要不如此,你我背过身去,各在地上写一个字,如何?”
甘茂闻言,暗吃了一惊。他知道嬴荡无子,那么所要立的新王便是在嬴荡的兄弟之中推举,然此事难就难在嬴荡死时,没留下片言只语,也就是说没有遗诏。如此说带来的问题是,如果解决不好,嬴室兄弟之间便有可能掀起一场夺位之争,其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他看着嬴疾,只见他黝黑的脸庞冷得像铁,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想来他的内心也是十分恐慌。
甘茂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你的意思是说,你我把新王人选定出来,然后拟假诏,拥立新王继位?”
“要使秦国不乱,唯有如此。”嬴疾一字一字地道:“此事犹豫不得。”
甘茂眼睛一转,犹豫不定地道:“要是你我之间,所选的人不同便要如何?”
“此事没得商量。”嬴疾冷冷地道:“你我必须统一。”
甘茂背过身去,拾起根树枝指着地,手微微颤抖着,迟迟不敢动手。嬴疾的眉头打着结,但他的眼神很坚定,转身的时候很快便写了个字。
实际上嬴疾在来此地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人选,不管甘茂所选的那人是否与自己所想的一致,此事却由他不得。他之所以要甘茂推选一人出来,是想试试甘茂是否与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如果其与自己不同心,便当机立断,就地解决了他!
这是嬴疾在路上预谋好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容许秦国出任何事。
嬴疾写完之后,慢慢地把身子转过来,眉宇间隐隐含着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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