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憋了一口气,然后使出浑身力气朝嬴稷喊:“你敢出兵,我就死在你面前!”
其实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将令已出,宛如箭在弦上,必发无疑,任是谁也阻止不了,叶阳的天真让全军将士都黯然神伤,如若这样的方式可阻止列国争伐的话,那么天下早就没有争战了。一时间偌大的军营除了猎猎作响的旌旗招展声外,听不到任何声息。
嬴稷没想到她会到这里来阻止他出兵,叫他骂也不是哄也不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阴晴不定。突然眉头一沉,喝一声:“拿弓箭来!”
底下的士兵吃了一惊,一时怔忡在那里,不知该拿上去还是不该拿上去。芈氏朝那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才把弓箭拿了上去,递给嬴稷。
嬴稷拿了弓箭在手,朝着叶阳的方向,把弓越拉越满。此乃三石之弓,专为秦国的骑兵而制,将其拉满至少有两百余斤重,百步之内即便是对方穿了盔甲,亦可将其射穿,力道极大。秦国将士见少年王上挽弓拉箭,毫不吃力,不由得暗暗喝了声彩。
嬴稷的射箭之术是在质燕时与猎户学的,那时为了生存,射箭之术愈练愈精,可将奔跑中的猎物一箭射中。然此时在面对叶阳时,嬴稷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剑眉紧蹙,目注远处,弓拉满时,却是迟迟不曾射将出去。
叶阳见他把弓箭对准了自己,心里一寒,举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泪簌簌地不断往下掉,“杀了我吧,若不同心,何以共枕!”
军营里静得落针可闻,谁都知道这一箭射将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然箭在弦上,嬴稷会发吗?
死一般的静谧之中,只听铮的一声响,羽箭咻然飞出。叶阳咬着朱唇,闭上了眼,心想我因两国的联姻而来,为两国关系破裂而亡,为国而生,也为国而死,也算是值了!
却在这时,只听当的一声,叶阳手臂一麻,虎口生疼,手里的剑被震得落在了地上。
原来嬴稷的这一箭不偏不倚射在了叶阳的剑柄之上,叶阳的臂力本来就不大,在飞箭的冲击下,剑锋一弯,离开她脖子的同时,长剑也被震落在地。
众将士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不由得发出一阵轰然叫好之声。嬴稷把弓箭一扔,飞一般地跑下将台,朝叶阳飞奔过去,从马上一把将她抱下来,抱在怀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
这一番突生的变故叫叶阳应接不暇,及至回神过来时,已然落在了嬴稷的怀抱之中,却不想还没待她做出什么动作,嬴稷却已吻在了她额头之上,虽说她是她名正言顺的王妃,可在上万人面前被人抱着吻了一下,不由得又羞又急,粉拳若雨点般地捶落在这个叫他又爱又恨的男人胸前,边捶边喊:“好你个心狠之人,为何不将我一箭射杀了!”
“射杀了你,谁为我红袖添香,为我解颐?”嬴稷边抱着叶阳,一个纵身,上了一匹战马,“我与你说,秦国不会缩于西隅之地,必然东出进军中原,但我断然不会杀你亲人!走,我们回宫。”两腿一夹,战马一声嘶鸣,奔出了军营。
咸阳,后宫。芈氏与义渠王在床上缠绵着。
时至今日,义渠王与芈氏的关系已然公开化,宫里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因此义渠王虽是秦国边境的匈奴,却是破天荒的可以在宫里出入,没人会阻拦他。如此的一种状态,令义渠王很是高兴,可以说这一段时间以来,是他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想到初见这个女人之时,虽说是在挈桑劫持了她,但那时给她的承诺却是真的,这一辈子便是要与她在一起。如今他真的与她在一起了,兑现了承诺,甚觉满足。除去情感上的满足外,还有一点也让义渠王引以为傲,秦乃强国,义渠能与秦保持这样的一种关系,使得义渠脱离了藩国的范畴,与秦是平等的。
从芈氏的角度来说,义渠王便是一匹狼,桀骜不驯的狼,保持如今这样的关系,无异于驯服了蛰伏在西北的这匹狼,使他不会再轻举妄动,让她可以腾出手心无旁骛地去应对列国。其次,她也正是三十余岁的年纪,义渠王健壮的身体以及身上的野性正好满足了她,因此她对目前这种关系还是满意的。
然而,过不多久,这样的一种状态被打破了,芈氏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这个发现叫她猛地一阵心慌,她是大秦宣太后,若是给义渠留了种,岂非令列国耻笑?更为严重的是,这孩子出生于秦国王室之中,日后宫中万一有什么变故,使这孩子也加入王位之争,如此秦国岂非要在自己手里亡了?想到他儿子的江山将来有可能易主,芈氏不由得一阵战栗。
芈氏虽也是来自楚国外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楚怀王是同宗同族,但她对惠文王是有感情的,那是嬴氏宗室百年基业,也是他儿子嬴稷的王图霸业,绝不允许他人染指。
芈氏越想越是害怕,立时差人去把义渠王召来。义渠王自从与芈氏发生关系后,在咸阳城里有落脚处,听是芈氏召见,马上赶到了宫里。可没想刚刚入了宫,甫与芈氏见面,芈氏便冲上来,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义渠王捂着火辣辣的脸,眼里蓦地射出一道寒光。按义渠王的脾性,若换作是他人打他耳光,三个脑袋也已早被他割落于地了,但在芈氏面前,他虽也愤怒,却是硬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芈氏她冷冷地盯着他,“我怀了你的种。”
义渠王闻言,眼里的寒光立时便没了,换作了惊喜,激动地道:“你是说我……有孩子了?”
“你高兴什么?”芈氏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义渠王敢情是让兴奋之情冲昏了头,未曾回过神来,“这却是为何,莫非你不高兴吗?”
“嬴室后宫,绝不允许他姓孩儿出世。”芈氏看着义渠王,一字一字地道:“你且与我听仔细了,此孩子出生后,不得留在秦国,必须马上送到义渠去。”
义渠王这才明白过来,走上前去抓着芈氏的手道:“你只管放心,但要这孩子一出世,我就把他带回义渠,绝不让他参与嬴氏之事。”
芈氏听他如此说,略微放了心。义渠王时不时地去摸摸芈氏的肚子,还对着芈氏憨笑,很是兴奋。过了会儿,又道:“此孩子的到来,给了我希望,我不再担心无后了。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事吧,哪怕是去战场也好。”
芈氏娇嗔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嬴稷和嬴疾两人走了进来,义渠王以君臣之礼见了嬴稷,而后便站到一旁去了。嬴稷说道:“母亲,适才接到战报,我四国联军被阻在垂沙一带(今河南省唐河西南),难以行进。”
芈氏讶然道:“这倒是奇了,四国大军,号称五十万,如何会被阻在垂沙,前进不得?”
嬴疾把芈氏引到羊毡地图前面,手指着图说道:“太后请看,此乃楚国方城(今河南省南部方城县),在此城的前面便是垂沙,在此地有一条大河,叫做泚水(今河南西南唐河境,下游至襄樊入汉水),楚将唐昧隔水列阵,但要我军涉水渡河,唐昧便在对岸用弓箭手连番射杀,三军不能过,被阻在了泚水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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