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兰眼中含着泪,说:“陛下!臣妾好歹是后宫之主,如今南清宫臣妾无法过问,臣妾也知道陛下心意,未敢多管。但是如今,臣妾竟连一个小小宫女也不能管教了吗?”
慕容炎说:“哪怕是身为王后,也没有随意责罚下人的道理。何况你明知孤昨夜宠幸了她,就算她现在没有位分,也等同于宫嫔。如今她身犯何错?王后就令下人对她如此责打?!”
姜碧兰眼泪瞬间喷薄而出:“本宫前来殿中,本是探视姐妹,她却迟迟没有出迎。这般恃宠生娇,难道不应该小小训诫一下吗?”
慕容炎皱眉,复又笑道:“孤昨夜才命王允昭将人送到这里,抚荷殿素来偏僻,平时几乎无人到此。王后今日便得知消息,前来兴师问罪、惩治宫嫔。孤倒是想知道,是何人如此耳目灵通,竟能将孤的一举一动看得这般清楚,又传达得这般迅速。”
姜碧兰脸色变了,慕容炎说:“说!”
姜碧兰慢慢觉得手心发冷,却还是说:“并……并没有人偷偷告诉臣妾,陛下不要无端地疑心。只是这个宫女的姐妹提了一句。”
慕容炎沉声说:“这个宫女何在?只是姐妹,居然知道孤将芝彤安排在了抚荷殿,还向栖凤宫告密。这样玲珑的人,孤还真是要见一见。”
姜碧兰说:“陛下,臣妾……”
慕容炎说:“怎么,王后对孤尚有不能言的事?”
姜碧兰此时已是悔不当初。这样的消息,当然是封平派宫女来传的了。他巡防宫苑,这宫中哪一处他能不知qíng?但是此时若将封平扯出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时慌了。
慕容炎看她脸色,冷哼一声,缓缓说:“来人,将王后禁足栖凤宫,后宫诸事,jiāo由王允昭打理。”
姜碧兰面色雪白,身后宫女彩绫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角,示意她不要再惹慕容炎发怒。她咬咬唇,只好离开。等她走了,慕容炎这才转头看一旁的芝彤。这时候她脸上已经开始肿了,红红紫紫地指印遍布了脸颊。
慕容炎说:“你不必害怕,以后这抚荷殿,没有人会再来为难你。”
芝彤也不敢多说,她甚至不知道,慕容炎为什么会突然宠幸她。当下只是跪地谢恩。
慕容炎也不多停留,待出了抚荷殿,思及姜碧兰的事,心中难免不快。心念未动,脚步已经自发向南清宫行去。
待进了南清宫,只见左苍láng身着一袭素衣,站立于檐下,身姿笔直,有一种不同于宫廷之人的肆意潇洒。慕容炎心头yīn云这才微微散开,温言:“腿还伤着,你站在这里gān什么?”
左苍láng指指天上飞的那只海东青:“我想要那个!逗了半天也不下来。”她转头,说:“小平子!再拿两块生ròu!”
慕容炎转头,看见那只白底黑点的海东青,打了个呼哨,那鸟盘旋一圈,慢慢落在他臂上。他把它递给左苍láng,左苍láng接在手里,轻轻抚摸,说:“原来是陛下的爱物,那我不敢掠美了。”
慕容炎轻笑,说:“一只海东青而已,算什么爱物。”语声忽而转低,轻声说:“你才是孤的爱物。”右手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言带暧昧。左苍láng把海东青递给赶过来的小平子,半扶半挽着他进去,说:“陛下惯会甜言蜜语的,即使是那海东青不是陛下的,只怕陛下站在檐下,单凭一张嘴,也是能够哄下来的。”
慕容炎大笑。
见他心qíng略好,左苍láng说:“时候尚早,陛下怎的过来了?”
慕容炎想想方才的事,难免又有些不悦,说:“宫中小人传言生事,屡禁不止。”
左苍láng微笑,说:“宫里嚼舌根子的,内是宫女,外是侍卫。陛下怎么跟这些人置气?”
“侍卫?”慕容炎眉头紧皱,姜碧兰若是有宫女内侍传消息,其实不算什么。毕竟她是王后,宫里有什么事,有人报给她知晓也正常。可是抚荷殿这边的事,能够知道得这么清楚的,绝不会是一般内侍。
如果是侍卫……他眉头皱得更紧。看了一眼左苍láng,又有些生疑——她说这话,可是为了挑拨什么?
然而左苍láng又笑着说:“可是有人传言我与陛下的事?”
慕容炎眉间微舒,说:“不是。这些事你不必烦忧,”他握了她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说:“也难怪你垂涎孤的海东青,宫里日子枯燥。”
左苍láng轻声说:“能够陪在陛下身边,哪怕枯燥些,也是好的。”
慕容炎叹了一口气,说:“难得你如此乖觉,”说完蹲下,去看她的腿。待裤腿卷起,只见上面的伤痕翻卷,因为被水泡得厉害,太医也不敢包扎,显得十分可怖。
慕容炎轻轻按了按,说:“伤成这样也不肯歇着。”
左苍láng说:“怎么没歇着?昨儿个歇到现在了。”
慕容炎笑得不行,慢慢将她的小腿抬起来,轻轻吻了一下那伤口。那时候他双瞳如漆,温柔无比:“才一天就这样,日后天长地久,如何是好?”
左苍láng双手拥住他,瞳孔微凉,却回以无限温柔。
☆、第 93 章 手段
封平来到姜府,跟姜散宜说了姜碧兰被禁足的事。姜散宜听完就皱了眉头:“禁足?因为何事?”
封平说:“回相爷,因为娘娘责打了抚荷殿的一位宫女。”姜散宜意外,问:“什么宫女这么重要,竟然累得陛下禁了王后娘娘的足?”
封平想了想,还是说:“昨天夜里,陛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宠幸了她,娘娘也是一时气不过。”
姜散宜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还是那么冲动。这样天真的xing子,在宫中还真要多谢封统领帮衬。”
封平说:“相爷言重了。这次左苍láng突然回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姜散宜说:“事到如今,也只得劝陛下尽快解除她和温氏的关系。给她一个妃位,兰儿毕竟是王后,她哪怕再高的位分,也不可能高得过王后去。况且又没有子嗣,有什么用?只要没有了温氏助力,她困于深宫之中,还能飞不成?”
封平点头,说:“按理,定国公应该早就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了,一直没有动静,倒是让人奇怪。”
姜散宜也说:“这事确实蹊跷,不过他一个老头子,如今温以轩也刚刚进到军中,不足为惧。还是劝陛下给左苍láng一个位分比较要紧。在这之前,让她尽量少跟左苍láng见面。”
封平微笑,赞道:“还是相爷高明。”
姜散宜挽了他入府,说:“府中新训了几名歌姬,弹唱俱佳。我老了,欣赏不来,封统领随我过去看看。若是喜欢,选几个回府侍候。”
封平拱拱手,没有拒绝。
宫里,慕容炎真的去清查姜碧兰前往抚荷殿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走漏消息。
左苍láng把小平子叫到面前,说:“前些日子,我并未打算在宫中久住,是以未能及时允诺。你不会见怪吧?”
小平子哪敢在她面前放肆?单看慕容炎对她的宠信程度,也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能惹得起的。他磕头道:“实不相瞒,小的是蒙封统领举荐入宫。因为名字里都有一个平字,封统领一直记着小的。虽然是内侍,但是有什么事都会替他跑跑腿。”
左苍láng说:“封平虽然身为统领,但你毕竟在宫中。替他办事,得些银子或许还可以,要指着他升迁,可是不能的。”
小平子躬身道:“可不是。不过小人运气好,遇到将军。”
左苍láng微笑,说:“南清宫的掌事太监,你先作着。以后如有好处,我亏待不了你。”
小平子大喜——现在宫里,唯一有主子的,就是栖凤宫和南清宫。抚荷殿的芝彤没有位分,根本都不算主子。而姜碧兰自己有心腹,岂会把他放在眼里?
左苍láng如今这样受宠,背后势力庞杂,一旦封妃,至少是个四妃之首,说不定还是贵妃。他等于一步登天了。
左苍láng说:“你看,好歹如今你我也是主仆了,你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送给我作个见面礼的?”
“这……”小平子犹豫了,左苍láng挥了挥手,薇薇会意,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白布揭开,里面结结实实地排了十锭纹银。小平子喉节微动,说:“将军,不是小人不说。而是封统领毕竟是统领……”
左苍láng说:“我既然让你说,自然能够保你xing命无忧。不仅xing命无忧,而且富贵安稳。”
小平子还是有些不信,封平和姜碧兰的狠,他并不是不知道。左苍láng说:“我是封平的徒弟,你不知道吧?”
小平子一惊,他确实不知道,左苍láng跟封平竟然还是师徒关系。左苍láng微笑,说:“他这个人,我要弄他不过反掌。一直没有动手,只是顾念这份师徒qíng份。你若不信,先准备好这份礼物,三天之后送给我吧。”
小平子嘴上恭恭敬敬地答应,心里却直犯嘀咕——封平是打小就跟着陛下的,这份重量,旁人能比?你说弄他就弄他?
三天之后,夜里,左苍láng找来薇薇,说:“今天是我一个故友的头七,我想给她烧点纸钱。”
薇薇吓得脸色都变了:“将军,您的故友……是谁啊?”其实左苍láng不说她也知道,左苍láng本来就是为了所谓的“逆党”而回来的。她的故友,除了逆党还有谁?
她轻声说:“将军,如今陛下虽然恩宠日甚,但是宫中烧纸钱,是不允许的啊。何况……若叫有心人看了去……”
左苍láng说:“我们不在宫里烧,”薇薇愣住,她说:“我们去法常寺。”
薇薇脸都白了:“可……可法常寺现在只剩一片废墟,数千人死在那里。将军深夜过去……”
左苍láng说:“你害怕啊?”
薇薇咬了咬牙,把小胸脯一挺,说:“我才不怕咧!只是担心将军!”
左苍láng说:“去吧,准备一下,我们出宫去。”
薇薇拗不过她,只得照办。左苍láng早早安排可晴歇下,带着薇薇出了南清宫,跃出宫墙。薇薇见她出了门,咬了咬唇,还是悄悄去找王允昭。
彼时慕容炎还在查侍卫向栖凤宫通风报信的事,听见这消息,微蹙眉,问:“她去哪里?”
可晴偷眼看他,不敢正视,小声说:“将军没说。”
慕容炎看了眼前跪成一排的侍卫,哼了一声:“没一个省心!”说完,突然说:“派个人跟着。”想了想,说:“不用端木家的人。”
王允昭应了一声是,慕容炎身边的高手还是有的,这便派了一个叫胡林的跟了去。
而此时,小平子也向封平传了消息——他被调来南清宫,封平可是知道的。如今他身在宫中,封平要杀他,可谓是易如反掌。故而即使他想要效忠左苍láng,他也不敢不传消息给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