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将军_一度君华【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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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苍láng唇上血色尽褪,咬着牙一磕到地:“请救救杨涟亭,我……我愿意满足师父们的任何要求。”
屈rǔ和愤怒让她颤抖得像片落叶,无数次想要离开这里!但是,不……还是不要离开吧,回去看着杨涟亭慢慢地死。以后想起来,我也会恨这时候不能坚持的自己吧?
眼泪慢慢地盈于眼睫,她让眼睛慢慢咽回去。一双手在她背上游离,被冷非颜划出的伤口bào露在诸人眼中。她闭上眼睛,轻轻咬牙,一切都会过去。我可以忍rǔ负重,我可以卑躬屈膝。不管他生或死,起码我已尽力。一滴泪砸落在地上,她觉得厌恶。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你这样软弱,是要哭给谁看?!
蓦的,门被推开,风带进阳光,chuī得酒气四散。左苍láng抬起头,只见门口一个人,他的身躯拔挺,黑衣被泪水虚化,翻卷飞扬如同圆月下魔鬼的影子。
左苍láng一怔,只见他手中寒芒一闪,剑过。屋子里四个人尚不知发生何事,慢慢软倒。然后鲜血喷溅!是慕容炎!左苍láng纵身跃起,避开那道剑光,然后飞快地拢起衣裳。
“主上!”她跪下,膝行几步到他面前。慕容炎眼中有杀机一现,却惊讶于她避过那一剑的速度,想了想,没下手。那只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角,小手的主人声音低微、沙哑:“主上,求求你,救救杨涟亭。”
他低头俯视她,脚尖勾起她的下巴,低声问:“求我?你拿什么求我?”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全部,我的全部!”
或许是惑于她眼中的认真,慕容炎缓缓说:“好,我接受。”

☆、第 3 章 相识

  左苍láng没有回杨涟亭的宿舍,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慕容炎。相信他只要应允,便不会失言。
小校场上,正是授课时候。“师父”们从来不管谁迟到,甚至谁没有到。他们只要结果,到最后,是谁还活着,成为真正的qiáng者。左苍láng回到自己的队列里,一转头看见冷非颜,不由愣住。
冷非颜中的那一箭,力道怎样,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就算是she一头鹿也应该倒下了。然而冷非颜没有。她不知道何时拔掉了箭,胸口衣衫被血染了一片,然而她抿着嘴角,目光锋利依然。跟她对练的男孩连手都在抖。
似乎察觉到左苍láng的目光,她横眉冷对。二人目光相触,周围的少年不由自主退开老远。然而左苍láng并没有跟她动手,这时候是取她xing命的最好时机,但是这个人的眼神,有一种令人动容的执着与坚持。
晚上,左苍láng抢了些吃的,先去杨涟亭宿舍。里面已经有大夫为他重新包扎了伤口,正在煎药。大夫的药箱就放在一边,里面多的是伤药。左苍láng随手捡了几瓶,那大夫虽然有所察觉,到底也不愿跟这些半大孩子计较,没吭声。
左苍láng出了杨涟亭宿舍,往前行不多远,就是另一个人的住处——冷非颜。冷非颜的宿舍gān净简洁,多余的糙叶灰尘都看不见,好像根本没有人居住一样。左苍láng站在门口,冷非颜目光中敌意清晰可见:“你来gān什么?”
左苍láng没说话,慢慢地把几瓶伤药排放在桌上。冷非颜的目光在药瓶之上短暂停留,随后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打开一瓶伤药闻了闻,冷笑:“施舍吗?”
左苍láng没理她,转身出了门。
等她走得没影了,冷非颜终于拿起药瓶,她自己的伤,她自己知道。可是几瓶药对自己,真的有用吗?
她略略犹豫,最后还是褪下衣衫,清理伤口,重新上药。痛,药粉撒在伤口,疼痛钻心。但是这里谁不曾受过伤、忍过痛呢?她紧紧抿着唇,目光冷淡,十几岁的少年,神qíng是与己无关的漠然。
她正上着药,外面突然有轻微的响动。冷非颜收起药瓶,拢好衣服,果然有人进来,是一位“师父”。冷非颜有一张漂亮的面孔,是那种看过一眼就不能相忘的艳丽。这里垂涎过她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她却是浑身是刺的仙人掌。这些年这里谁没被她扎过手?
那位“师父”走到她面前,目光停留在她沾血的衣裳上,微微带笑:“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也不来找我们呢?”
冷非颜右手微握,知道今日不能善了。这里的孩子是为二殿下慕容炎培养的,而冷非颜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被二殿下选中的可能xing非常大。所以如果是已经得罪了她,当然还是让她永远闭嘴得好。
那位“师父”慢慢走过来,他身形高大,于是yīn影也大:“来,让我看看伤口。”他的声音在yīn影里显得森冷,冷非颜说:“不严重,我还能握得住剑。”她右手握剑在手,那位“师父”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出腰上软剑,猛扑过来。
即使是冷非颜身受重伤,他仍不敢大意,一击之下,已经用尽全力。冷非颜以剑格档,奈何胸口伤势确实不轻,她手中短剑脱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软剑如毒蛇吐信,疾点而至!
她翻滚躲避,伤口的血在上衣之间缓缓洇开,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痛,她咬着唇,突然一怔。只见窗外站了一个人,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是个女孩,一身灰色布衣,长发高高扎成一束马尾。左苍láng?
冷非颜默默地移开目光,这里每个月都在死人,哪怕是一起长大,却没有朋友。谁又能指望谁?自己若是死了,跟其他饿死、病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咬着牙,一手握住了面前“师父”的剑,剑锋切入手掌,她目光带血,右手张开成爪,用力cha进他脖项。“师父”并不意外,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多么狠辣的人。他用力想要抽出软剑,突然背后一阵疾风!
他吃了一惊,还来不及转头,突觉颈间一凉。一支竹箭从右至左,穿透了他的脖子。他连转头都做不到,喉间一阵响,倒地气绝。冷非颜喘着气,看向左苍láng的目光仍带着惊疑——她竟然杀死了师父!
在这里,任何人不服从师父的命令已经是死罪!谁敢动杀了他们的心思?
左苍láng从外面走进来,一弯腰扛起尸体,看了冷非颜一眼,终于开口:“二殿下答应医治杨涟亭,给他派了大夫。你去他那里,师父们也许会以为他下令为你们二人治伤,我想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冷非颜眯起眼睛,左苍láng一向是个闷嘴葫芦,两个人在孤儿营两年多也,她一共也没有说过几个字。想不到出手却相当狠辣。冷非颜起身,左苍láng已经扛着尸体出去。外面就是荒山,山崖陷井多的是。要毁尸灭迹并不困难。
宿舍里,杨涟亭服了药,烧也退了下去,只是人还没醒。冷非颜推了他几下,见人确实没反应,也不客气,径直在他身边躺下,却不敢入睡。在这里活下来不容易,还是保持点警惕吧。
左苍láng回来的时候,杨涟亭还睡着。她把几块大饼放在桌上,在他chuáng边坐下。突然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过来,左苍láng刚刚抽刀在手,那脑袋已经挤进来,却是冷非颜。她把药瓶递给左苍láng:“背上的伤,擦不到,来来帮我上点药。”
左苍láng终于怒了:“那关我屁事!你还真敢蹬鼻子上脸啊!”冷非颜恬不知耻:“人qíng欠一个是欠,欠两个也是欠。为什么不找你?快点快点,就这里……”
她解开上衣,左苍láng看见那少女的肌肤上一道一道纵横jiāo错的伤痕。有的已经愈合变淡,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她把手擦gān净,挑了药,慢慢地涂在伤口上。冷非颜用下巴指了指chuáng上的杨涟亭:“他怎么还睡着?”
左苍láng没好气:“还不是因为你!”冷非颜不说话了,半趴在chuáng上,由着左苍láng在她背上涂涂抹抹。左苍láng那支箭,将她整个贯穿,幸好她躲闪灵活,避开要害。那箭十分粗糙,她自己拔剪,伤口留下不少木刺。左苍láng将她伤口里的木刺全部挑gān净,再涂完药。冷非颜没再说话,她趴在杨涟亭身边,竟然睡着了。
夜色浓稠如墨,偶尔三两声虫鸣。左苍láng没有叫醒她。她坐在简陋的木chuáng尾端,chuáng上两个人呼吸一轻一重,如同jiāo响。“师父”被杀的事,不知道会不会bào露,屋子里两个人几乎动弹困难,她也不能睡,索xing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须臾间,有风抚过屋顶,沙沙作响。
第二天,天色刚亮,杨涟亭先坐起来。他一动,左苍láng就睁开眼睛。杨涟亭目光略带歉意:“我只是想喝点水。”左苍láng起身给他倒了一碗水,杨涟亭接在手里,问:“冷非颜怎么会在这里?谁给我治的伤?”左苍láng不说话,jī叫三遍,外面已经有人起chuáng。冷非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突然说:“喂,我今天不去练功了,早饭你给我也带点啊。”
左苍láng看了一眼杨涟亭,只是略一犹豫,冷非颜就不高兴了:“放心吧我不会对他gān什么的!”杨涟亭往墙边蹭了蹭,离她远些,再看她面色也知道她伤势不轻,于是对左苍láng略略点头。
左苍láng出门而去,冷非颜复又躺回chuáng上,毕竟少年不记仇,两个病号躺在同一张chuáng上,难免聊聊天。冷非颜跟杨涟亭说话:“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涟亭说:“我祖父是杨玄鹤。”这个名字,左苍láng是没听过,用冷非颜的话说,她就是“山里的土包子”,没什么见识。冷非颜听见这个名字,却是了然:“神医杨玄鹤啊?”
杨涟亭说:“嗯!我爹遭人陷害,以至于杨家满门抄斩。我因年纪小,被改判官卖为奴。是二殿下把我带到这里。”
冷非颜唔了一声,不说话了。杨涟亭转头问她:“你呢,你怎么来的这里?”
冷非颜说:“水灾,我爹娘都死了。我被卖到酒楼,二殿下在那里吃饭。”杨涟亭说:“酒楼?作伙计?”
冷非颜微微一笑,说:“殿下救我的时候,厨子正在磨刀。”
杨涟亭慢慢呆住,睁大眼睛:“他们吃人?”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这大燕国啊,兵荒马乱这么些年,人不像人,家不成家。
一阵沉默,冷非颜问:“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左苍láng,怎么进来的?”杨涟亭摇摇头:“不知道,她从来不说这些。”想了想,复又问:“是谁给我们的伤药?这些药用材十分昂贵,连这里的师父们恐怕也未必用得上。”
冷非颜耸了耸肩:“二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知道是左苍láng求qíng吧。”杨涟亭沉默,冷非颜凑过来,一脸八卦:“我说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她这么向着你?”
杨涟亭还是不说话,冷非颜想了想,突然一脸嫌弃地说:“难道你们……噫……”杨涟亭气得,一拳捶在她胸口,冷非颜接住这一拳,笑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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