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夜风拂过,山林间树木摇曳,沙沙作响。
蓝道行侧头往山林方向望了望,收起鱼竿,朝今夏笑道:“我去镇上讨些饭做小鱼gān饭团,你来么?”
今夏摇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去面对陆绎。
他也不勉qiáng,反倒笑得愈发愉悦:“如此也好,将来有缘的话,我再请你吃。”
今夏点头,拱手作别:“道长保重。”
石滩上这般崎岖难行,眨眼间蓝道行却已行远,背影很快隐没入夜色之中。
方才蓝道行打了个岔,现下她独自一人,烦恼复翻腾上来,捡了一把小石子在溪面上打水漂玩。
“咚、咚、咚……”小石头跳跃过溪面,最后沉入暗处。
一把小石头扔完,她转身正yù再去捡一些,却看见有手伸过来,掌心摊开,内中是五、六颗光滑润泽的鹅卵石。
她抬首看向它的主人,怔住……
陆绎翻捡着自己掌心的鹅卵石,自顾言语道:“打水漂的石头得挑扁平的,这样才能弹起来……这个不行,太圆了……”
今夏愣愣地看着他,迟疑开口道:“大人,你、你……你不恼么?”
此时,陆绎方抬眼瞥了她一眼,奇道:“我以为,是你在恼我。”
“呃,我确实是……”今夏讪讪道,“你不会真的想去告我黑状吧?”
陆绎把挑出来的小石头一股脑放到她掌中,挑眉看她:“后悔了吧?就知晓你会后悔。你倒是痛快,逞一时之勇,若不给你台阶,我看你怎么下来。”
☆、第八十三章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今夏眼中不由自主弥漫上一层水雾,连近在咫尺的陆绎都变得模糊起来。“我不是故意想吓唬淳于姑娘的,你不能因为这事怪我,”她低下头,咬着嘴唇,“我也不知晓她有晕血的……”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揽入他的怀中,陆绎一手紧搂在她腰上,另一手扶在她脑后,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
“以后若难过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些许叹息。
这般亲密的举动,今夏便是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意识到她与陆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那刻,她懵了。
尚有一滴小泪珠挂在眼角,她却已经浑然忘记方才为何伤心,怔怔靠在他肩上,反复思量着他的话,半晌之后,她猛然抬头,双手用力一撑,挣开陆绎的怀抱,往后退开。
“你、你、你……我虽然只是个小吏,你不要以为可以随便轻薄我!”她恼怒道。
陆绎往前迈步,靠近她微微皱眉道:“明明是你先轻薄我的,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我!”今夏又急又惊道,“我何时轻薄过你?!”
“在沈夫人家中,你亲口向我承认的。”他手指顺势抚上她的嘴唇,借着月光,歪头细细研究,“上面的牙印已经消了?这么快……”
“那那那那是为了喂你喝药,怎么能算是轻薄呢!”
他迫得这般近,今夏不得不再往后退去,却因心慌意乱被石滩上的乱石绊住,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而陆绎眼疾手快,复将她捞回怀中。
她正yù挣开,就听见陆绎低低道:“别动!”
以为有什么异常qíng况,她本能地定住身体。
下一刻,陆绎微侧着头,温柔地,亲上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有些发烫,先是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抿了抿,这让今夏感觉到瘙痒,她的背脊迅速僵直。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略微移动,吻住她柔软的唇,反反复复辗转吮吸,力道一点点地增加……
对此事的陌生,让今夏慌张地几乎都快站不住了,连手都不知该搁在哪里。
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陆绎轻轻离开她少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今夏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连怎么吸气呼气都不会了,就像夜里所有的星星都偏离轨迹,每一颗都变成流星,在空中到处乱窜,完全没有秩序和章法可言。
“你……”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绎接过她的话,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想过,将来与我相伴一生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样子。”
这话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
今夏觉得眼前的事qíng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会是打算娶我回家吧?”
陆绎点头:“我正是这么想。”
“……”
今夏试着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直呲牙。
“你当真?不是为了占我便宜?”她皱着眉头,“我娘说了,但凡只想占便宜又不肯成亲的男人都是登徒子、làngdàng子、无耻yín贼!”
陆绎继续点头:“你娘说得很对。”
饶得他如此,今夏还是满腹疑虑地看着他,紧接着,把石头都丢了,手伸到他面皮上又捏又掐……
“你在做什么?”陆绎面皮被她扭得奇形怪状,完全弄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陆大人不会这样,你肯定是易容改装,想来诓我的!”
今夏言之凿凿,手在他面皮上扒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扒拉下来。
这辈子还没被谁这么扒过面皮,陆绎当下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奇怪了……你、你真的是陆大人?”今夏讪讪收回手。
“这下肯相信了?”
今夏仍旧摇头:“还是不对,你怎么可能……这事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得好好查一查。”
陆绎已经没脾气了:“你打算怎么查?”
“您今晚会不会吃错了什么东西?”今夏思量着,“说不定那家客栈藏着什么奇人异士,您听说过降头师吗?还有苗蛊……都是很邪门的玩意儿,能让人身不由己,我得去查查。”
话音才落,她转头就走,走得还很快。
剩下陆绎孤身一人在石滩上,摇头叹气。
这晚,今夏把客栈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除了发现账房先生与对门买豆腐的寡妇很有些暧昧,后头厨子偷藏了半斤猪ròu之外,别的啥都没发现。
也许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她熄了灯,心事重重地爬上chuáng,忽得又想到陆绎微微发烫的唇瓣,顿时红了脸,把头拱进了被窝里。
这事若是真的……
不可能。
也许,说不定,是真的?
不会,怎么可能。
……
她埋着头,石滩上陆绎说话的样子复浮现出来,心下隐隐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若是真的,自己肯不肯嫁他呢?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用思索,她心里便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答:自然肯的。紧接着,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何时对陆大人起了这个念头?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眼前,林林总总,他与她之间一点一滴的改变。她意识到短短数十日,自己对他的信赖已经远远超过相处数年的旁人,她不知晓这种qíng感究竟是什么,可它让她不愿离开他。
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睡着了。
次日清晨,她很早醒来,在客栈前后转悠了两圈,找到了在灶间忙活的大杨。
杨岳沉默着在和面,旁边笼屉里有包子、花卷、烧卖、猪蹄卷等等各种琳琅满目正在发酵的面点。灶间厨子乐得清闲,把粥煮好便出去晃dàng。
“大杨,你在忙啊……”今夏讨好地凑过去,热心道,“来来来,我来帮你和面。”
杨岳用手肘挡开她:“不用你,爪子脏得像猴。”
听他口气像是不恼了,今夏大喜,连忙道:“谁说的,我刚洗过了,gān净着呢。”
“烧火去吧,水烧开就能上笼了。”
“行行行。”
今夏乐颠颠地去烧火,一边烧火一边偷眼看杨岳的脸色。
“大杨,你昨儿挨的那掌,现下觉得怎么样?”她问。
“没事了。”杨岳道,“昨日我气血攻心,也亏得那掌把心头淤血bī出来,算是好事吧。”
“……那就好。”
杨岳顿了半晌,低声问道:“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
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今夏答道:“在桃花林边上的一处山坳里,和其他几具尸首在一块。”
杨岳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才道:“他说,是我害了她,我若不送她去姑苏,她也不会死。”
“这事怎么能怪你!”今夏没料到阿锐竟会说这种话,恼怒道,“明明是他……大杨,他存心这么说,就是想激怒你,你莫要中了他的计。”
用gān净的木梳在荷叶夹上压出花纹来,一个一个摆上笼屉,杨岳语气平和道:“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她身后的那个人,扳倒他,才算为她报了仇。”
“你能明白就好。”今夏长松口气,紧接着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人可不是寻常人物,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我知晓,昨日陆大人已吩咐过。”
听他提到陆绎,今夏的脸刷一下顿时红了,幸而原本灶膛的火气就把她的脸烤得热扑扑的,脸上的异样并不十分明显。
待各色面点蒸好,今夏捡了几个到盘中,又盛了粥,端到客栈堂中,与杨岳用早饭。
此时众人也陆陆续续下楼来。
最先下楼来的是岑福与岑寿,两人仍旧是车夫打扮,看qíng形是打算这一路都这么改装。
岑福率先过来,朝杨岳有礼笑道:“昨日的伤如何?身子可还有不适?”
杨岳起身相让:“已不碍事了……坐吧,我早起做了好些点心,不嫌弃的话,就凑合吃一点。”
岑福也不客气,拉开长凳就坐下,还顺便招呼岑寿也坐下。
哥哥招呼,岑寿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坐下来。他的侧旁便是今夏,昨日两人才吵过一架,他被今夏呛得没话说,今日相见自然是装着没看见。
岑福见状,打圆场道:“岑寿,昨日之事,虽是qíng有可原,你也该向杨捕快陪个不是才对。”
岑寿朝杨岳糙糙一拱手:“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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