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_苍梧宾白【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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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宵寒吓了一跳,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气:“怎么了?我吓着你了?”

  这话问出来都嫌荒唐,傅深一边摆手,一边抓着他的小臂咳得停不下来,严宵寒观察片刻,见他不像有事,只是不小心呛着了,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忍不住挖苦道:“侯爷,您可真稳重啊。”

  傅深把他的手甩到了一边。

  两人一坐一立,修长身影映在花窗上,宛然如一对璧人。傅深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严宵寒随口问:“在府里住的还习惯么?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下人说,别拘束。听说你今儿摔了本书,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傅深面不改色:“一时手滑。”

  严宵寒狐疑:“真的?下人若得罪了你,不用给我面子……”

  傅深斜眼看他:“你当自己在我这儿有多大面子,值得我忍气吞声?”

  严宵寒于是不再追问,心中暗笑自己或许把傅深想的太脆弱了。一个身在风刀霜剑中心还能说出“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承受能力远比他们这些随波逐流的人强。

  这世间,热血会冷,壮志不复,英雄与小人最终同归尘土,赞美与骂声都会化作虚无,强求并没有意义,所以他只是希望,这个人的赤诚与傲骨,能消磨的慢一些。

  “今天宫里有什么动静吗?”傅深随手收拾摊在桌上的纸笔。严宵寒道:“消息已经传开了,不过眼下都在观望。我听说御史台要为你上折子,毕竟昨天你在宫门前跪了许久。你的腿伤感觉如何?现在还疼吗?”

  “有点,没大碍,下午沈先生来看过了,”傅深道,“赐婚毕竟是私事,你我不出声,别人不好说话。你觉得呢?”

  严宵寒:“我已经在皇上面前答应过了,不能改口。”

  傅深沉吟片刻,没有明说,只说:“行,我知道了。”

  严宵寒余光瞥见桌上乱糟糟的字纸,上面都是傅深写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鬼画符,他好奇地拿过一张,先问傅深:“能看吗?”

  傅深不以为意:“随便。”

  纸上那些鬼画符,细看才能看出是变体字,有点类似花押,傅深见他看得认真,随口问:“认识吗?”

  严宵寒指着其中一个:“这个‘軍’字,是军器监的花押。凡军器监所造兵器,都有此印。你写的这个笔锋处有一对小钩,形似箭矢,应该出自军器监弩坊署。”

  傅深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待听到“军器监”三字时瞳孔骤缩:“北燕军中用的箭都是无标无款,从没见过这种花押。”

  严宵寒道:“一般来说,大量的军用箭支都由各地杂造局制作,有的有款识有的无款。军器监则主要负责试制新兵器,兼制作京城驻军所用的各类兵器。因此只有京城军队用的弓箭上才会有军器监弩坊署的标记。”

  傅深又翻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野兽奔跑似的符号:“这个呢,你认识吗?”

  严宵寒一笑,弯腰拾起笔,示意傅深替他按着纸,提笔在中间写了一个更为圆润肖似的符号。

  “这是个一笔连的‘豹’字。”

  “前朝禁军还没分家时,皇城禁军只有十卫,分别是左右金吾、豹韬、鸾仪、鹰扬、羽林,当时为了方便,每支禁卫都以一种动物指代,字形稍加变化,便成了特殊记号。”他一边讲,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像金吾就是三足乌形的‘金’字,豹韬就是我写的这个,鸾仪是凤形的‘鸾’字,鹰扬是‘鹰’字,羽林是鹤形的‘羽’字。”

  “不过后来随着禁军分家,扩充为南衙十卫和北衙六军,这一套字符也就没人再用了。你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第13章 来访┃朝廷走狗又在陷害忠良了

  “豹韬……”傅深喃喃道。

  严宵寒:“怎么了?”

  “没什么,”傅深道,“严兄,我……”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下人通报:“老爷,北燕肖峋将军来访,正在门外等候。”

  “找你的。”严宵寒抽出傅深手里的毛笔,说完转头对外面的人吩咐道:“请他进来,侯爷这就过去。”

  傅深自己转着轮椅就想出去,被严宵寒一把拦住:“等等,急什么。”

  他转身去里间拿了件披风,把傅深包裹严实了,这才从后面推着轮椅往外走去,妥帖细致自不必说,出门遇见门槛还能连人带轮椅一道搬过去,省了不少麻烦。

  傅深心情复杂地被他照顾,有点尴尬,还有点窝心。

  他和严宵寒的关系十分微妙,两人交浅言深时还勉强能做朋友,却被强行塞进一段再亲密不过的关系里,导致他们各有保留,心理上反而更见疏远。

  可不管怎么说,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人情世故这方面傅深自愧不如,倘若两人位置对调,他自问做不到严宵寒这样周全。

  说的更深一些,他从没想过自己受了伤之后可以被人如此对待,有人半夜守在他身边,出门前记得替他拿一件披风。就像个突然被人塞了一大锭银子的穷孩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猝不及防地抱了满怀无所适从。

  短短一天半,他已经快不认识“虚情假意”这四个字了。

  正厅里,肖峋看到傅深被严宵寒推进正厅,表情当场就凝固了。

  昨天他带人直奔城东杨树沟寻找“王狗儿”,却只找到了两间人去楼空破草房。适逢天降大雨,他们被困在村里,王家屋后养的一条大狗狂吠不止,肖峋觉得不对,便任由那狗叼着他们的衣服,在它的引领下来到村后寿华山上。三个人一直折腾到半夜,最终深山里发现了王狗儿一家的尸体。

  等他们把尸首背回村子,报知当地官府,暂时安顿好那边后,肖峋立刻快马回城找傅深禀报,连侯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皇上赐婚,傅深宫门前长跪不起,严宵寒接人回府一系列消息打懵了。

  今日严宵寒上朝之前,怕有人贸然上门、打扰傅深养病,特意吩咐来客一概不接待。肖峋在严府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终于历经千难万险见到了傅深,此刻简直是身心俱疲。恨不得扑到傅深面前哭一场。

  “将军!”肖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傅深略一点头,气度沉稳,看起来十分波澜不惊,好像赐婚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肖峋眼睁睁地看着严宵寒把轮椅推到对面,俯身在傅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姿态亲密,颇有点耳鬓厮磨的意味。

  “……正厅地方大,烧着炭也不如室内暖和……穿着,别耍赖……”

  肖峋闭上了眼睛,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娘的,好疼。

  严宵寒主动退出,把这一处空间留给二人,临走前还替傅深倒了杯茶暖手,顺便似笑非笑地睨了面带菜色的肖将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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