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_苍梧宾白【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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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河璀璨,夜空晴朗如洗,严宵寒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指尖拈着几粒细碎残花,半阖着眼想事情。

  元泰帝想通过他转移傅深手中的北燕兵权,这种转移不是简单地把傅深干掉就行的。北燕铁骑在傅家代代相传已经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倘若傅深不幸故去,兵权会重新落回颖国公府。现任颖国公傅廷义不擅兵事,未来世子傅涯是个纨绔草包,无论谁上位对元泰帝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么一想,青沙隘刺杀的时机,实在是来的太巧了。

  然而傅深命硬的很,元泰帝只能退而求其次。靖宁侯是绝不能有后人的,谁知道他儿子未来会不会像他爹一样出色?唯一的突破口是从傅深的婚姻上下手,严宵寒只要与傅深成了亲,就勉强成了半个傅家人。

  这算是个和平过渡的方法,区别只在于严宵寒能不能让傅深将他纳入“自己人”的范围之内。

  这两天他看傅深的态度,对方似乎有意分化他和元泰帝之间的同盟,却没有表现出更进一步的拉拢意图。傅深似乎另有打算,可他眼下这个全无行动能力的样子,又不像能搅动风云,翻天覆地。

  更何况,他手足上还有一副名为“道义”的铁镣。

  今日礼部已着手卜算婚期,下一步就要派人来核对生辰八字,准备六礼。也许互相试探该结束了,他需要跟傅深开诚布公地谈谈。

  在元泰帝和傅深的博弈中,他不能只做一颗被人推来让去的棋子。

  棋子也是有尊严的。

  他裹着一身秋夜清寒,站在夜色里,像被一层屏障从人间隔开了,剪影仿佛有种难言的寂寥。

  许久之后,正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肖峋看见他站在院里时明显一愣,脸上立刻浮现出狐疑之色。傅深分明隔得更远,但架不住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严宵寒,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又像两尾游鱼一样各自滑开。

  严宵寒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施施然越过肖峋走进房间,态度自然地问:“谈完了,要送客?”

  脚步走动间,寒气扑面而来,傅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严宵寒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轻轻一笑:“北燕军两位高手在此,严某焉敢冒犯。”

  “我看你是冻傻了。”傅深嗤道,把桌上热茶往他那边推了推。

  严宵寒从傅深面前把他的杯子抄走,笑道:“多谢侯爷体贴。”

  傅深皱眉:“……那是我的杯子。”

  “暖手而已,我又不喝,”严宵寒脸上满是真切的无辜,“侯爷以为呢?”

  傅深:“……”

  肖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不,针锋相对,要不是凭着对傅深多年的了解,知道他没有那方面爱好,差点都要以为他们俩假戏真做了。

  “将军,”他上前对傅深道,“此间事既已暂了,请将军回府休养,马车就在门外等候。”

  “不行。”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说话的人,傅深还挑了下眉。

  严宵寒:“侯爷身染风寒,腿伤尚未痊愈,侯府缺医少药,反而容易耽误了病情。侯爷不如先安心在我这儿住着,等沈遗策把身体调理好,再做下一步打算。”

  “什么打算,”傅深笑问,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跟你完婚的打算吗?”

  严宵寒:“否则呢,侯爷以为自己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傅深脸上的笑容彻底褪去:“你想软禁我?”

  严宵寒摇了摇头,道了声“借一步说话”,把傅深带远一些,俯身在他耳边悄声耳语几句。

  傅深听完后久久不语,定定地盯着他,沉默片刻后忽然扭头对肖峋说:“你都看到了?”

  肖峋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傅深:“那就这样吧。”

  “什、什么?”肖峋懵了,“将军……”

  傅深不怎么有耐心地说:“你也看见了,严钦察使垂涎本侯美色,强抢民男,将本侯扣押在他府中,不许外出。所以这段时间有人找我,就说我被留在严府养病了。”

  肖峋:“……”

  他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严宵寒。

  严大人被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黑锅砸的眼冒金星,都快站不稳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道:“就按侯爷说的办吧。”

  肖峋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严宵寒在朝中的名声会那么差了——据说他跟傅深每一次吵架,无论是输是赢,第二天全京城的风向都是“朝廷走狗又在残害忠良了”。

  第14章 旧梦┃寒食东风御柳斜

  送走肖峋后,两人回到卧房,傅深道:“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没听懂就敢让肖峋走,”严宵寒弯起眼睛,“不怕我真的软禁你?”

  傅深真想给他一脚:“别扯淡。”

  严宵寒:“你这段时间留在我这里,我帮你争取一次回燕州的机会。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是问这个,严宵寒,”傅深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在问你,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你是皇上最青睐的臣子,最得圣宠的心腹,离登天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要帮一个天生立场敌对的人?

  严宵寒依然弯着眼睛,可刚刚眼神里那种温柔的揶揄已经不见了,他仿佛瞬间披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铠甲,浑不在意地道:“这世上既然有不二臣,当然也就有二臣。”

  傅深:“你不必妄自菲薄……”

  “我的侯爷,别天真了,”严宵寒笑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费心替我遮掩什么?你我虽然同在朝堂,但你是治国平天下,而我仅仅是为官而已。不为名,只为利,不为天下人,只为我自己。”

  “逐利而往,择木而栖,这就是为官之道。”

  “所以,”他说,“我没有站在你这边,我站在了对我最有利的一边。”

  他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也是第三个执棋的人。

  他可以为一方所用,冲锋陷阵,也可以一言不合就掀了整片棋盘。

  既然元泰帝不喜欢手中的兵器有太多想法,那就干脆让他当个手无寸铁的孤家寡人好了。

  因为棋子不高兴了。

  “行,好啊,难为你能坦坦荡荡承认自己不是个东西,”傅深气极反笑,“那你还把我带回来干什么,怎么不让我干脆淋死在宫门口算了?”

  严宵寒无所谓地道:“当然是因为垂涎侯爷你的美色。”

  傅深:“……”

  他这种杀伐决断的一方将领,最讨厌京城官场中东拉西扯虚与委蛇的风气,严宵寒也知道他的脾气,轻飘飘地笑了一下,赶在他爆发前安抚道:“傅深,别再找理由替我开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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