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_苍梧宾白【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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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挣扎起来,厉声道:“严宵寒!你活腻歪了?!”

  “老实点,别乱动。”严宵寒背倚床头,以左肩和胸膛支撑着他半躺的姿势,左手碗右手勺,四两拨千斤地把傅深牢牢地圈在怀里,一低头,下巴就碰到了他的鬓发:“现在知道了?当初就是这么喂你的。不是占你便宜,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傅深全想起来了。

  在他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里,确实是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抱着他,亲手把汤药吹凉,一口一口地喂下去。他也曾挣扎过,但那个人出奇地温柔耐心,一点都不像记忆里手重粗暴的奶娘。会有人轻声哄他,连瓷勺碰到唇边都是轻轻的,喂完药还会再喂一勺清淡的蜂蜜水。

  那时候一天两碗汤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严宵寒调整好合适的姿势:“再试一次管不管用。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来,张嘴。”

  傅深生平第一次想找个地方躲进去,却被困于臂弯这方寸之地中。一勺药随即递到他嘴边,动作轻缓,却不容拒绝地等着他张开唇齿。蓦然间,像是有另一个意识成为了主宰,不待理智警觉,身体已经循着旧日记忆做出反应。

  第一口汤药流入喉咙时,他听见严宵寒在头顶轻笑一声,像是很无奈,又不得不纵容:“说来说去,还是要人伺候……大少爷。”

  傅深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好似不满,可那力道很轻,倒像某种口是心非的推拒,这一肘杵的暧昧横生。

  大少爷怎么了?

  大少爷还不是落到了你手里。

  一碗汤药很快见底,傅深像个十足的大爷,眼皮都不抬一下,低声要水。严宵寒左手揽着他,将茶杯送到他嘴边,傅深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撇嘴道:“不甜。”

  “把你娇气的。”严宵寒回手将茶杯放回原位,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刚喝完药,明明喝什么都是甜的。”

  傅深似乎是笑了,只是因为被闷在怀里,所以听起来像哼了一声。

  严宵寒正欲将傅深放回床上,却不料怀中人忽然稍稍侧身,长臂一伸,搂住他的腰,脑袋枕着他一侧肩窝,竟然就着这个蜷在他怀里的姿势,闭眼睡了。

  严宵寒刹那间静了。

  烛影摇红,照见璧人成双。

  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无需言语,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动心了。

  一个月之后。

  马车停在严府角门外。因傅深此行不欲大肆宣扬,所以连正门都没走,轻装简从,数十亲卫随行。肖峋将傅深背上车,收起轮椅,假装随意地问:“将军,严大人不来送行吗?”

  傅深眸光闪烁不定,索性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他送。收拾好了吗?启程吧。”

  肖峋心细如发,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对,倒不是说不好,而是有点奇怪。似乎突然跟那位严大人疏远了,可又不见二人有多生分。

  然而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跑去问傅深究竟。肖峋翻身上马,率先出发。马车随后缓缓行动起来,严府下人一直目送他们远去不见,才退回府中,重新掩上角门。

  待一行人离开城门,还没走出多远,忽听得背后马蹄疾响,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来。肖峋勒马止步,隔着老远认出飞龙卫官袍,顿时头大如斗,不由得暗自嘀咕你们俩这是搞啥呢,不是说好不来送了吗?

  傅深在车里闭目养神,差点睡过去,感觉到马车慢慢停下,也没睁眼,懒洋洋地问:“重山?”

  紧接着车帘被挑开,人影伴着一线天光纵身跃上马车,傅深睁眼一看:“你怎么来了?”

  “走前还是得来看一眼,”严宵寒温声道,“不然不放心。”

  两人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尴尬,准确地说是自从那一晚开始,双方心态都有变化,也都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这种疏离令人辗转,但那并不是一种煎熬。

  因为他们都知道等在前方的结局是什么,只是名不副实而已。最坏的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人已经站在了谷底,往哪儿走都是向上向好。

  更甚者,白日梦倘若再做的大一点,他们说不定还要感谢元泰帝独具慧眼,天赐姻缘。

  傅深看见他,心里已经松动了,只是面上依旧端着。盖因四周都是耳朵,他们虽在车中,言行举止也不能太过。他淡淡地道:“本侯往来于北疆京城之间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人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回去吧,你有官职在身,别耽搁太久。”

  严宵寒道:“今日一别,再见就是明年了。望侯爷谨守婚约,不负前诺。”

  在车外支楞着耳朵听墙角的肖峋背后一凉,心说这严大人别是个二愣子,明知道侯爷心里对赐婚不痛快,怎么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车里,严宵寒忽然拉过傅深,搂进怀里重重地抱了一下,低头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出门在外,务必小心谨慎。北地寒冷,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我担心。”

  傅深难得柔和地“嗯”了一声,半开玩笑地在他后心口按了按:“心与君同。”

  怀抱暖热,耳鬓厮磨,两人的心跳渐趋一致。傅深与他侧脸轻轻相贴,极尽温存,像是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相拥良久,他终于推开了严宵寒,随手替他理顺压皱的衣领,示意他下车,同时口气十分狂妄嚣张地送客:“严大人尽管安心,来年花朝,本侯亲自登门迎娶大人,十里红妆,必不负君!”

  严宵寒:“……”

  所有人:“……”

  肖峋暗暗摸上腰间佩刀,预备着万一打起来第一时间冲上去拉偏架,千万不能让侯爷因为嘴欠被打死。

  两天之后,马车行入燕州地界。

  周围风物越来越熟悉,除了树木凋零,一切与他们秋日离开时无异,傅深虽生在京城,却在北境长大,燕州犹如他的第二个故乡,令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甚至有兴致透过车上的小窗偶尔看看外面的景致。

  他们走的是商道,一路上经过了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至晚时一行人落脚莲祁镇,傅深途经小巷时闻见一阵甘冽的酒香,勾得他蠢蠢欲动,遂叫肖峋掉头,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肖峋苦着脸死命阻拦:“我的爷,您不能喝酒,咱可马上就要回去见杜军医了!”

  傅深满不在乎:“放心,一晚上早消化完了,他看不出来。”

  肖峋:“严、严大人也不让您喝!”

  傅深跃跃欲试的笑容一僵。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肖峋:“你胳膊肘往哪边拐?里外不分!北燕是老子的地盘,他严宵寒手伸的再长,能管到这儿来吗,啊?一个个都把嘴闭严实了,此事若泄露半个字,我拿你是问!”

  肖峋忍不住顶嘴道:“飞龙卫耳目通灵,保不齐他就知道了呢?”

  傅深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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