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弯弯画_悄然无声【完结】(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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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江附近俯下身子,伸出手去,做个亲自搀扶的姿态。别有一般滋味的道:“我都七十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轮不着杜钧梁,只有你做。”

  李原雍吃了一惊,过了片刻,眼里便真的燃起了一团火。

  陈国历二百三十九年,李太后和封荣将佟氏与李氏佟氏赐给青王为妃,并赐婚与昌王陈启。

  然而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赐婚,起先,诏于青王封旭、昌王陈启婚事,返归封地举行婚礼。

  杜江却立时上奏疏反驳——这虽是先年亲王旧例,但臣等思得府第浅窄,出府未免与外人易于相接。今日事体不同,臣等再三计之,实有未安。俱在东都成婚,亦于保护为便。

  李太后虽在病中,但仍不客气地下了一道手谕问:“出府之不可,是害及二王,是害及大陈天子,卿等明说来。

  杜江随即又上奏疏回答:储君名分未正,臣叩奏密对,屡以为请,圣衷渊邃,久未施行。至亲惟有二王,而又出居于外,此在圣躬不可不虑者也。且二王从人众多,情各为主,易生嫌隙。虽应得者亦怀危疑。此在二王不可不虑者也。

  一番陈词恳切,李原雍亦上疏符合,李太后思量再三,还是下诏允许青王与陈王的婚事在东都举行。

  婚礼在陈国历二百四十年岁初举行,从正月初三起,是一连串的庆典。首先是新年贺典,第二天是大婚典礼。东都街道封禁,司兵数十人,各执扫具、镀金银水桶前导洒路,名曰“水路”。习习香尘莲步底,卤部仪仗,宴乐仪卫行在水路之上,佟氏李氏二女皆真珠钗插吊朵玲珑簇罗头面,红罗销金袍帔,乘厌翟车,车上设紫色团盖,四柱维幕,四垂大带,四马驾车。并行的浩荡倚仗的蜒铺陈,浓墨重彩的渲染铺陈,如同勾画的一幅长卷,红妆散红成绮,千旗穿市。便当日亲见霓彩娶纳的人,都以为是天上人间一梦罢了。

  李太后在病中,并未出席。大婚三日后,青王昌王方才领着新纳的王妃,进宫拜谒。钦天监选定吉时,六局一司的内侍格外打起精神,忙得不可开交,最要紧的是照料康慈宫的谒礼。

  入谒朝见的这日,东都是冬日高照明,而邻近数省的最后一批奏报在今天辰时急递进宫,辽东无雪,西南无雪,北直隶无雪!一场由天象引起的暗流又已经悄悄汹涌。

  大陈宫内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那些明亮的光在雕甍画栋,峻桷层榱间细细地折射下来,就象一条条用光芒编织成的细网,随着风清清的、淡淡在封旭脸上慢慢地展转。

  凝神望着,一点点的柔软悄悄的从丹叶的记忆深处爬了出来。

  想要忘记的是什么?不想忘记又是什么?

  丹叶特地给身前的封旭和李芙让出了一步,自己稍稍退后,垂首顺目,微不可闻的一生叹息。

  一路行来都是静悄悄鸦鹊无声,引路的宫婢全都穿浅粉的冬衫,举止投足都轻轻极了,娇嫩的颜色无风自扬,慢慢划着无声的曲线。

  李芙与封旭并肩而行,丹叶尾随着她,看她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李芙的凤冠霞帔别出新意的用上夏天的衣料,轻薄精细,随风摆动,衣袖裙角如一朵初绽的花。沿着御街一路行去,整个人仿佛是水做的丝,漾着涟漪。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青王整整三日的恩宠,而她自己,佟家倾尽所有的嫁于青王,却未得丝毫注目,似乎已经成了整个东都的笑话。

  这样想着已进了康慈宫内,走早有宫女打起门帘,便有人迎接,同时向内传报。

  作者有话要说:那段文言文的意思就是杜江说储君未定不能让两王返回封地……汗……

  合

  踏进宫里,暖意扑面袭来,只隐隐看到半垂的帘子后两个模糊的身影,礼官已朝声赞礼:“青王及其王妃李氏、佟氏朝谒皇太后,叩谢慈恩!”

  膝下的锦垫子,应景似的红艳艳绣着着金花,暖烘烘的温热。

  跪,拜,起。

  礼官又道:“叩谢皇后圣恩!”

  他们这才知道,皇后也在。

  抬头时,仍是看不清其内人的面貌,帘下垂着几串金黄的流苏穗子,被阳光洗浴过后,闪闪发光,没一点儿瑕疵。

  受贺礼成,都要颁发喜诏,也是恩诏,可是李太后竟似昏瞀不明似地,久久不发一言。

  这一下,所有人屏声息气。唯有丹叶慢慢抬眼,安静的看向封旭,康慈宫朝南的一列长窗外,天光极亮地可以勾出封旭挑起的唇际。

  鎏珐琅鼎中熊熊燃着由果木粉精制而成的水烟炭,暖融融的熔化中,芳香却更浓郁,更香甜,仿佛浓丽的丝绸,一缕缕地缠在所有人的颈项间。

  呼吸都几乎窒住时,李太后终于开口:“本应留你们吃顿饭,但我也累了。”

  余下的话不用说,他们便都识趣的告退。

  半垂的帘拢起来,李太后的身子已经发抖,面如死灰。

  “嬷嬷……”李太后很吃力地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随侍一侧的李嬷嬷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她脚下,重重叩首下去,指天立誓的说:“太后,可不是老奴,老奴毫不知情的!”

  回过神来,方觉眼里酸涩,忙拿帕子拭了泪,却又忍不住道:“便是大人千错万错,也终究是您兄弟,别气坏了自个儿!”

  宫婢早无声退出,李嬷嬷抽泣哽咽的声音在康慈宫内回荡,李太后更是心中如绞,她再也支撑不住,依在几上,一身殷红的大衫衬得病后初愈的脸庞雪白,只那双眼眸益发乌黑,满满的皆是哀伤。

  “我老了,李家的人和事竟敢瞒着我了。”

  “母后保重,别气坏了身子。”

  不温不和的一声,让李太后慢慢抬起头,茫然看了半晌,才想起身侧还坐着皇后。杜子溪一身外用明黄比甲外露出一抹猩红宝相花夹衣的立领,戴金丝髻,容妆洗净,更显得鬓发黑如鸦翅。一副不惊不燥的淡漠模样。

  “你还年轻,你我尽管恩怨重重,但到底你也是明白人。”李太后强支撑起来,袍袖一动,伸手抓住杜子溪的手,那眉目里却蒙上不尽的悲哀,低声说:“你还不知道吗?把芙儿嫁给封旭,对皇帝是多大的祸害?!”

  杜子溪轻轻抽回手,淡淡道:“我事先并不知晓,且知道又如何?李氏从来对万岁都是祸害,不是吗?母后这些年处心积虑把持着朝政,从盐道到河工,李氏的人跟铁桶似的,滴水不露。国库不是万岁的,不是天下的,万岁要银子还得看李氏的脸色。”

  李太后不妨她说得这样坦直,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接话。

  杜子溪见她这幅模样,只是笑了笑,转脸去看窗外。窗前,吊着一盆蜘蛛草正盛,披针狭长,柔韧似兰。数簇百花亭亭细长,摇曳白皙欲流,就象李太后颊上的脂粉那样。

  李太后亦神思恍惚,连杜子溪的声音也似一时近一时远。杜子溪今日却似格外有谈兴,娓娓地又说了下去。

  “……万岁这些年被你们逼的有多难,说给人听都不信的,放了权还不够,母后那么想要一个孙子,不惜和我父亲达成交易,为的是什么?母后这时候想着他是你儿子,自己的骨肉。朱笔在手的时候,怕只想着自己能成为吕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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