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_尾鱼【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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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跟着吗?”

  “不要,一切如常,我办药从不带人,你跟着,反而让人多心。”

  易飒嗯了一声:“得谨慎点,就算天不亮,他也不能露面,得装个袋。”

  陈秃乜了她一眼:“要你说?”

  谁说话,宗杭就看谁,每看多一眼,就觉得自己瑟缩一分,像货,等人铺排。

  他犹豫了很久,才小声打断:“那个……”

  易飒和陈秃一起看他。

  宗杭小心翼翼:“我能不能……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被绑了几天了,他们肯定急死了,我妈身体不好,我怕她急病了……”

  易飒说:“不能。”

  宗杭赶紧住口。

  易飒走过来,居高临下看他:“你的事,应该惊动大使馆和警方了,电话一打,顺藤摸瓜,牵出这里,牵出素猜,我不怕他报复?我救你,是因为我能救,而且顺手,不是因为我想惹素猜。”

  是这理没错,怪自己社会经验不够,考虑事情不周详,宗杭使劲点头,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满怀感激,说什么都会一丝不苟照做。

  易飒沉吟了一下,说:“这样。”

  她示意陈秃:“你送他出去,把他扔在荒地,尽量偏的那种。”

  又看宗杭:“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找人帮忙。回去就跟人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群喝醉酒的人绑了,他们要找人寻仇,找错人了,打了你一顿,把你扔在荒郊野外。”

  “你迷了路,语言又不通,在外头乱绕,耽搁了时间。其它的,什么都别提。”

  宗杭嗯了一声,恨不得把她的话背下来。

  陈秃斜她:“这样能行?”

  “为什么不行?他人回去了,对方没要赎金,不是凶杀、不是绑架勒索,对家属对大使馆都有交代,警方也好做,后头大事化小,找不到行凶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秃嗯了一声,顿了顿,嘴巴朝外努了努:“出来聊几句,让他先歇着吧。”

  ***

  易飒跟着陈秃走到铁笼边。

  阿龙阿虎刚被投喂过,笼子周遭弥漫着一股肉腥味,易飒揪起衣角拧水,水滴沥沥溅到地上,映得阿龙阿虎突生的大眼珠子泛亮。

  陈秃没问她下水之后的事,既往的经验告诉他,问了也白搭。

  他压低声音,语气有点烦躁:“不该救他的。”

  易飒语气淡淡的:“救都救了。”

  她耗了体力,情绪也低落,不想讲话,连笑都嫌费劲。

  陈秃示意了一下西南角:“我听说,素猜是码粉的,跟缅甸那头有联系。”

  老金三角被捣毁之后,各股贩毒势力往更偏远的地方集中,据说在缅甸境内形成了势力最大的一股——跟缅甸有联系,意味着这人不简单,背后有靠山。

  易飒说:“我做得很小心,不会找到咱们头上的。”

  陈秃叹气:“就怕哪天有后患,麻烦。”

  他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见了太多屁股没擦干净、后来被反噬的事儿,越活胆子越小,什么人都不想得罪,什么闲事都不想管。

  易飒不想再继续这话题:“其实你听他说的那些,跟我还是挺有渊源的,反正都救了,你就当我是人老了,心软。”

  陈秃骂她:“又装老……”

  这浮村里,他能和易飒走得熟,起初招来过不少流言,有人猜测他是不是看人姑娘好看,想老牛吃嫩草,还有人怀疑他是到了做爹的年纪,把易飒当女儿一样照顾。

  其实都不是。

  还真是因为她有着跟年龄不匹配的老成,跟他聊得上话。

  但他从没问过她的来历,在这儿,交朋友不问过往,不看将来,交的就是当下,再说了,没一本子辛酸烂账,能背井离乡,流落到这混日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点看家本领,也没法在这混日子。

  印象中,只有一次,她随口提了句家里的事。

  那次是喝酒,借着三分醉意,陈秃笑她长了张大姑娘的脸,揣了颗老太太的心。

  易飒向他掰手指:“你看我,七个月丧母,三岁多丧姐、丧父,心里不沧桑点也说不过去。”

  也是,普通人要人到中年才开始面临送走至亲这种事,她是马不停蹄,生下来三年,送走三个。

  ……

  算了,陈秃也觉得自己太瞻前顾后了:救都救了,木已成舟,还能长回树不成?那就抡开大桨往前划吧。

  他只求尽量安全善后:“这事,就我们几个知道,阿香是靠得住的,你那个姓丁的朋友,你去提醒,记得千万关照他嘴要把严实,别……”

  说到这儿,忽然皱眉,鼻翼翕动了两下,奇道:“什么味道?”

  易飒也闻到了。

  那是煮沸的白酒味。

  ***

  易飒走进厨房。

  果然是黎真香在开灶头煮酒,锅里的酒气腾腾的,她手忙脚乱关掉,问边上的丁碛:“是这样吗?”

  丁碛点头:“凉透了,再煮,反复三次,就行了。”

  黎真香点头,同时抱怨:“哎呦你们中国人,规矩好多哦。”

  丁碛这才回头看易飒,解释说:“我猜你今天坐了水,晚上应该拿酒汤送药,就先准备起来了。”

  ***

  坐水,是女七试的第一考,通俗点说,就是比谁在水下待得时间长,他们叫“坐水”,取端坐如山之意。

  易飒坐水,在水鬼三姓中,几乎是个传奇。

  那一年,三九天的女七试选在“长江万里长,险段在荆江”的荆江河段,包了一艘游船,载了二十七个丁、姜、易三姓中满七岁的女孩。

  考试规则很简单,所有女孩着背心短裤,带一把乌鬼匕首,身上捆石头,一根长绳连着水面的浮标,浮标上标着各自的姓。

  然后沉江。

  船上有钟表,也同时点香,看谁沉的时间长,憋不住的,就拿匕首割断捆绳,自己游上来,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安排了人,穿着脚蹼背着氧气筒下去,以便及时营救。

  那场景说起来,是颇有点壮观的,时候一到,所有女孩倒身翻下船舷,扑通扑通入水,像下饺子。

  接下来就是等待。

  陆续有人浮上来,像汤圆滚熟了上漂,每上来一个,船上的人就唱数、报时间,然后收标。

  三姓的人都趴在船栏上看,自家标还在水里的,欢欣雀跃,自家标被收了的,脸上无光。

  连收了二十六个,水里只剩了一个易家标。

  香烧完了,钟表滴答滴答,船上开始荡漾开一片蜂噪般的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说:“看来易家,又要出一个水鬼了。”

  ……

  不过坐水之后,体力消耗很大,需要拿三沸三凉的酒送药,以便补一场深睡眠。

  这药,从前是药丸,现在与时俱进,磨成药剂,装在胶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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