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他,道:“见过世子,太师有请。”
张掾立时有了精神,挺直了身躯,随着那人去见秦太师了。
秦太师并不在府上,而是在一家酒楼里。入得房内,张掾拜见了秦太师,只见这人须发尽白,双颊红润,自有仙风道骨。
见张掾进来,秦太师不加寒暄,径自开口道:“遥夜之事,还请世子海涵。若非得知她一路向东,老朽定然不会提出取消婚约之事。”
张掾无心听他这般说道,只是发着呆,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久以后,才听他说道:“太师,若有一日她回来了,烦请告诉她,我张掾等着她。”
秦太师听闻,心中一喜,道:“老朽正有个不情之请,遥夜是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去了东边,老朽实在放心不下。可好歹要顾及秦家颜面,明面上也不敢着人去追,暗地里的又都被她赶了回来。若是世子当真有意,何不一路东去,未尝不能成就一段姻缘。”
张掾眼前一亮,不假思索道:“太师放心,我定将她追回来。”
自此,张掾无暇顾及朝中风云,一路往东奔去,只想着要找到那不知去了哪里的秦遥夜。
且说萧啟,他自被封为宣威将军后,在军中便觉不自在了。倒不是因为张掾走了无人同他说些体己话,而是那陈孚父子开始对他格外客气了。他还记着那年的仇,自然不会当真同他们亲热起来,反而在想他二人是否换了策略,想要拉拢他。
不过,这些都是不甚重要的事,眼前最令萧啟着意的是请旨回京之事。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早早写了文书递回京中,只盼着回京之事能有个善果。
可这一盼,便又过了好几个月,这才得了允许的诏令。几日后,他别了西塞众将士,带了一行人,策马回京去了。
回京途中,他又经过了当年前往西塞时途经的山川风貌,此时的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初。如今有着宣威将军的头衔,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入不少人眼中,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患,哪还能把那一分洒脱表现得彻彻底底呢?他竟莫名觉得,陈孚父子整日里不喜无规矩之人是有道理的了。
当晚,他歇在了阰阳城的一家客栈,与四年前的是同一家。半夜时分,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埙的乐声,空灵悠远中透着思念与彷徨。他不禁听得入了迷,竟忘记了睡觉一事。等到那乐声停了,他耳中还在响起余音,容他沉浸其中。
次日天明登途,他朝那客栈又望了一眼,好似要看看那吹埙之人是否隐在其中。可他终究无所得,只得策马上归途。
回到京中后,他好一番拜见了今上同双亲,确认过那沉香苑里还有顾容,这才有喜有怯地往那里走去。
来到门前,那副对子已不复当初的光彩,墨汁洇开,表面粗糙,那时看起来写得不错的字也变得难以入目了。怀着忐忑的心绪,他走了进去。一抬头,就见一人身着雪青色衣袍立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嘴角含笑,一如梦里画中。
“阿素,你让我好想!”
顾容也不来迎他,只等着他走向他。眼前的人,比几年前要高了,壮了,眼睛里也有了沧桑了。真是怪事,他倒是从未梦见过他。他仔仔细细地瞅着他,想要把这几年的份都给看了。这人要是没有回来,他可真不信他还活着。
“阿蒙,这些年,可还好过?”
萧啟慢慢走向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覆在他的身上,笑道:“阿素见我回来了,还不知我好与不好吗?”
顾容的右手覆上萧啟的脸庞,初时只拿食指在他脸上点上一下,后来就把五指都放在了他的脸颊上,最后才把手掌心也贴在他的脸上。
“如今,你自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你心里,当真是好端端的吗?”
萧啟深吸一口气,拥住顾容,满足道:“知我者,莫若你了。”
顾容回抱住他,在他耳边道:“你可让我好想!今天我可不放你再出去了。”
两人在院中相拥良久,之后才相携着进了房内。这一日,沉香苑终于有了生气。那一派黯然之色消失殆尽,纵然如今是寒冬天气,也能令屋内的两人感到不可忽视的暖意。
第20章 因母命终定婚事
总是春归时节,满园争艳正盛,又到了一年的开始,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一群人聚在沉香苑的亭子里,欢笑玩闹,品酒赏花,吟诗唱和,正是贵公子的消遣。这些人里,有三个萧家人,有一个陈家人,还有几个旁的权贵世家的子弟。
这三个萧姓子弟便是萧啟、萧敏和萧放,那陈姓的便是陈侃,旁的多是陈侃带来的。另外还有几个姓秦的,可惜只是太师府的旁支,没什么地位。
顾容亦是混在那群人中间,只是神色间颇有些不耐。他向来只同萧姓子弟玩在一处,如今骤然遇上这么些个生人,还是一群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真是难为得很。
那陈侃早年就与他有段恩怨,此时老拿眼瞅他,还跟他带来的那群人说他玩笑,把他当个小玩意儿耍弄。他总是劝自己忍住,可被萧啟惯出来的性子哪能这么容易就抑制住?他终究是在被人泼了一杯酒后发泄出了怒火。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掷,道:“你这人好不知事,好话浑话都拿来乱说一通!”言罢,他转身要走。却不想,萧啟拉住他的衣袖,喝道:“回来!”
顾容无奈转过身,气冲冲道:“要我回来可以,我可不再同这人说话了,最好他也别来招惹我!”
换作以往,萧啟定然会对顾容好一番献殷勤、赔小心,可如今他是宣威将军,是一个众人眼里不平常的人,他哪能继续小儿女的情态。更何况,父亲着他请来这些人总是有原因的,哪还能如幼时那般喜欢就玩在一处,不喜欢就狠命捉弄一番。单看那萧放,如今不也同那陈侃玩得畅快吗?就连萧敏,也是全然忘记了当年那件陷害陈侃的事的模样。唯有顾容,喜怒仍形于色,总有一日会坏事的。
“你想走可以,道歉了再走!”
顾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萧啟,问道:“你让我道歉?”他环视了一圈,不少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可不是一场好戏吗?汝阴侯世子宠爱小厮的名声传得众人皆知,如今却为了他们几个要同这不知好歹的小厮翻脸,当真是头一回见着。
萧啟没再说话,只是拉着顾容衣袖的手仍没有松开,似乎还固执于要一个道歉。
顾容可算是又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他可没想到,萧啟今日会这般待他,竟然让他去向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道歉。当初的决定,真的对了吗?人,果真是善变的吗?
顾容挣开萧啟的手,又看了眼坐着的一圈人,眼神里满是不甘,可最后还是小声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言毕,他落寞地离开了亭子。他明白,他还是昔日的他,可萧啟却不再是了。
而亭子里的陈侃,见顾容摇摇晃晃地走了后,和萧敏、萧放对视了一眼,而后对萧啟道:“萧兄,我看你那小厮越发没礼数了,咱们几个可以不放在心上,改日换作了别人,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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