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他见主人的欲望再也掩盖不住,这多日里兜兜转转的思量,在本分和祈愿之间的摇摆不定,终于坚定成了这份决绝,开口请了主人的临幸。
然而却被主人叱了句,你什么都不会。
主人没要这身子,那自己便是罪无可恕,现下主人终于……不会再留着自己了吧。
胸中苦涩蔓延的无边无际,颜君行花了全部的意志力,才让自己的身子停住了颤抖,然后缓缓地拢起了衣服。
颜子钰终于笑够了,一回头却正好看见他起身欲离,茫然间劈头便问:
“你作什么去?”
颜君行见主人此时已先开问,自己的罪责不敢少述了半点,干脆转过身来直接便在榻边跪了,然后深深叩了下去:
“属下知错,属下自请……求欢,……媚……媚上惑主,且污了主人的眼睛,请主人……定下责罚。”
媚上?污了眼睛?
颜子钰听他这般说辞,心下一惊,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岔了。
伸手抬了那人的下巴,却正看见他绝望如灰的眼眸。这眼神宛如兜头一盆凉水,让他刚刚只是觉得有趣的心思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了,他作为自己的暗卫却主动求欢,无论怎么想,都是早已违了原则,根本没有哪个地方在训练时,会训出一个想要爬上主人床的暗卫。
然而自己身边只有他一人,他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即刻纾解了欲望,居然不惜拼着抗下这样的重罪也要提出这个请求。
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些……
却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让他做出这个决定。这样沉重的一份心意,无论是否仅仅因为忠诚,都坠得他生疼。
颜子钰心里一酸,自己总觉得还不该到与他这么亲密的时候,想来想去生怕辱了他。却哪里想过,他这样用了全部的勇气提出的请求却被自己嫌弃,只怕这才是会让他生不如死的吧。
看着那人跪在那里小心卑微等着自己处决的样子,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了。
只是看他刚才那一番,显见是如此的没经验,又被自己吓了这么一吓,身子僵成这样。今日真的要了他,也着实不是个好时候,只怕多半会伤着。
好在,小小的福利还是可以要一下的。
长叹一口气,看着那人被他暗自攥得青筋暴起的臂腕,伸手轻轻拥住他,一下一下抚了那人的忐忑惶恐。然后揽住那人让他继续躺下来,在他耳边低低呢喃道:
“你可想好了,既是爬上了我的床,我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你走……”
“主人……?”
颜君行猛然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主人居然还能改了主意,心脏似乎从即将溺毙的水中得到了解救,一下子恢复了跳动。
颜君行躺在床上,今夜心潮起伏不定,又本有些紧张,此时未曾察觉主人的耐心用意,只觉得主人的节奏并不快,足够自己有时间缓了汹涌的心绪后,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颜子钰笑那人什么都不会,他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没经验。但是至少理论知识还算丰富,虽然穿来之前没发现自己是个同,不过同为男子,如何挑了对方的感觉大概可以感同身受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以伴侣的视角来看颜君行,他只想好好欣赏。
是的,欣赏。
他这般欣赏着,眼里是带着点克制的怜惜,没有半分焦躁——
像是一位绝世的琴师,乍然间遇到了一张让他远远看着便心生惊喜的琴,似乎是他命中注定要相伴一生的知音一般。
即使这根本不是什么名琴,用的也并非珍贵名木,做工糙了些,打磨得不甚整齐,甚至琴身上还带了一些曾经磕磕碰碰过的伤痕。
但是琴师知道,它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合自己心意的琴。
那么,便试试音吧。
颜子钰触上这琴,眼神里三分惊喜,三分满足,最后剩了三分急切。
急切地想要让这琴为自己而和鸣,想去体验那心魂交融的空灵。
一路抚过琴额临岳,阅了冠角雁足,游览着龙池凤沼,而后轻轻一笑,终于伸手握住那琴中筝柱。
呵,这琴未经调音,竟还是轴弦尚哑。
无事无事,年月时久,慢慢来。
大雅无曲,即便这琴暂且未发一音,颜子钰似也感受得到琴腔中传来的阵阵共鸣。
三味渐起,便用上些不同的指法,挨个试去,饶有兴趣地撩着音节。
轮拨拂捻,勾托抹挑,清浊不定,交杂错落。无拘于特定的技法,落指不过随心,终于引得这琴声作响乱了节拍。
那一声声的清鸣,宛如吟猱余韵,清冷如仙,又细微悠长。散入他的耳中,不啻天籁。
果然是妙琴佳曲。
起承转合,已渐入佳境,将将该一曲结尾时,颜子钰像是有些舍不得乐章将尽般,故意又将指法放缓了些。
“君行……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来,闭上眼。”
颜子钰手下疾拨,曲入终章,琴声忽推,澄波浩荡渐起,层层叠叠,而至浪卷飞云之势。
未有片刻停顿,颜君行只觉脑中瞬间如微茫千里,目中唯见片片彩霞晖绚,霁色澜明,亦是云水奔腾,杳雾空濛。
余音未绝,怀高岚于胸臆,寄缠绵于溪云,融和春水,浓艳温柔,有情至,而弥深。
半晌过后,颜君行看着主人,眼中尽是邀请之意。然而颜子钰却笑着摇了摇头,俯下身去在那人身边耳语:
“今天……暂且不要你……”
颜君行一愣,随即便有些慌乱,主人不想要自己,却用了那么久来让自己释放,本该是要为主人尽责的,这却成了主人为自己……?!
他先前犹豫的那么多天,都以为侍寝不过是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而后无论是痛是辱,都没有什么不可忍的。至于流血,大大小小的伤刑都熬过来了,这点伤口当然不在话下。
然而刚刚主人那虽不娴熟但却细致温柔的动作,早让他忘了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全心地沉浸在了主人赐予的他的那一瞬欢愉之中。
等他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来“侍寝”是要干什么的时候,主人却说今日不要他?
【此处阉割963字】
颜君行下榻,取了巾帕温水,来为主人打理痕迹,一时无言。
盏茶过后,两人皆平了心绪。颜子钰把颜君行重又揽回怀里,望着那人眼中的欲说还休百转千回,竟似与自己是同样的情意绵绵时,霎时恍然大悟。
做下属的再忠心,哪有忠心到要爬床的。
这小子,只怕早早地亦是动了心,而他自己还不知道吧。所以,才把主动求欢拿来向自己请罪。
颜子钰望向那清澈的一泓秋水,冲动之下,忽然就起了直接向他挑明的念头。天时地利人和,既是有情人,又何须再多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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