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不但听得多见得也多,”虞秉文喜欢逗骆攸宁,张口闭口都离不开他,“他小时候据说火焰低,特别容易被缠上。后来他家里特意送他学武去强身健体,现在才稍微好一点了。”
骆攸宁又伸腿踢他:“瞎说!我什么时候见过鬼了!”
虞秉文嘿嘿一笑:“你咋那么健忘,我都还记得呢。就是那次我们去你老家玩那次,大半夜的,你把我叫醒说窗边有个男人一直盯着我们,死活要我陪你去厕所——”
骆攸宁很生气,他又没法把虞秉文的嘴巴给缝上。他生气的后果就是拿被子蒙住脑袋不听不理会。
角落风扇咔哒哒摆着头,凉风过处暑气蒸发殆尽。
那夜间卧谈时的悄悄碎语,便如夏夜里啾啾虫鸣,让人莫名安了心。
第九章
后半夜台风过境,狂风咆哮冲撞着窗户,发出鬼哭般可怖的尖啸。
骆攸宁满头大汗挣扎着醒了过来。他热得不行,汗如关不紧的水龙头,单薄的衬衫几乎可以拧出水。
角落的风扇停止了转动,床头的灯也打不开。
许是台风刮倒电塔,窗外彻夜不熄的路灯也灭了光亮,整片小区漆黑如同沉默的鬼蜮。
窗户好像不堪重负,不断发出哐啷啷的声响。
骆攸宁坐起来,乔荆裹着被子无知无觉睡在他旁边。
他想去厕所洗把脸,可又被那风声骇得瑟瑟发抖。
他想叫虞秉文陪他,然而他下床摸索了半天,只摸到冰凉的竹席与空落的毛毯,虞秉文不知去向。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出隐约轮廓。骆攸宁摸着黑往屋外走,客厅好像有些微光亮,那亮光如如深夜海岸间夜光藻,荧灰烁亮。
那光照出了坐在沙发上的人,那个人背对着他面对着电视。
电视居然是开着的,屏幕上嘶嘶闪烁着灰蒙蒙的雪花。
那光亮有些刺眼,骆攸宁不由抬手挡了眼帘。他摸着墙壁去开客厅的灯,可开关啪嗒啪嗒好几回,愣是按不亮。
骆攸宁道:“大虞,你家又灯坏了?”
虞秉文一言不发,倚着沙发歪垂着头颅,好像已经睡着了。
“大虞?”他几步走过去,想把人叫醒,“醒醒,回屋睡去。”
他的脚倏然顿住了,近前的沙发上一个人也没有。
雪花屏的光亮映着他的脸惨白发青,淌出汗水已经散去了热气,湿漉漉黏着后背冰冷一片。
骆攸宁感觉他的身后好像站着什么人,他借着灯光一下转头去看,却在转头的那瞬间,电视呲啦一声黑了屏幕。
客厅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腐臭味,又是腐臭味,一缕一缕,如蛛丝般缠绕而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
“找到你了,杀人凶手!”
骆攸宁猛地睁开了眼睛。
暖金阳光掠着浮空的尘埃,洒落枕畔。
天已大亮,昼光是拯救噩梦最好的英雄。
他躺在床上头脑发昏,恍惚能记起方才的梦,然而仔细一想却又满脑子空空如也。
空调叶片上下浮动,呜呜吹着冷风。
向来一觉醒来不知所踪的被子这次倒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估计还是乔荆起床时替他盖好的。乔荆的心细体贴向来与虞秉文不相上下。
他抻长手臂想去摸放置床头的手机,意外扫到了角落的物品。
咚一声闷响,东西滑落在地,惊得他跳下了床慌忙去捡。好在床前铺了厚绒的脚垫,东西摔在上面毫发无损。
棕绒地毯上躺着木质相框,他捡起来想摆回原位,可又不由翻正面瞧了一眼,他愣住了。
框里嵌得是虞秉文的照片。
春来草木翠,临湖景宜人,镜头里的高大少年笑起来便如阳光般灿烂夺目。
这张照片还是他给拍的,地点是一处荒废的大水库,还是在那里虞秉文向他表的白。
那时正逢高三暑假,他们趁着漫漫假期,一起去了许多地方游玩,也拍了不少照片,当然那些照片多是虞秉文和他的,属于乔荆的少得可怜。只是……为什么虞秉文的照片会摆在乔荆的床头?
念头倏闪,骆攸宁隐约捕捉到什么,他不敢细想,只将相框小心地倒盖回了原位。
崭新的洗漱用具已在浴室摆放好了,骆攸宁洗漱完毕才出客厅,便嗅到了厨房里飘来得阵阵香气。
乔荆居然还没去上班,而是在做早餐。
餐桌上已摆好了一盅小米粥,另有蒸好的小笼包相伴左右。
骆攸宁过去瞅他在做什么:“你今天不用上班?”
“迟点再去,”锅里热着油,菜摆在一旁,乔荆动作老练倒菜入锅,“你今天也请假去把东西收拾过来,这两天好好休息。”
热油与菜叶上的水珠相撞,锅里滋滋窜着油星。
骆攸宁在一旁瞅着就想打打下手,但他大概是和厨房有甚八字不合,递盐时递成糖,放回原位又不小心碰翻酱油瓶,手忙脚乱拿了洗碗布擦。
乔荆看了他眼欲言又止,刚巧外头传来一阵卡通铃声。
“手机我落书房了。”乔荆嫌他添乱,索性找了旁事支开他,“你去帮我拿来吧。”
骆攸宁也是如蒙特赦,立马洗净手,跑去书房给他拿手机。
厚绒地毯吸去足音,厚重窗帘遮去多余的光线。两面墙壁深嵌书架,堆积如山的书本是期间唯一的装点。
乔荆的书房倒与他的人相仿,内敛深沉。
书房里压抑暗沉,唯一的光源便是角落的落地灯,只是那微弱的光线仅能照亮书桌一隅。
骆攸宁注意到那隅摆放精巧的白釉瓷罐。细瞧之下,能看见其上有雕楼画栋有山水走兽隐现,俨然是一方小世界。瓷透白如霜雪,随光流转温润恬静,沐浴暖橘光亮之间莫名充斥暖意。
他恍惚听见有人在唤他名字,那恍惚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触那瓷罐,可下一秒却愣是被另一头吵闹不休的闹铃所惊醒。
那闹铃是一只愣头愣脑的卡通小猪,铃声在一段卡通音乐之后变成了:“懒猪,起床!懒猪,起床!”
骆攸宁摁掉了闹铃,又忍不住拿起来端详。塑料外壳已褪尽了颜色,然而秒针分针还在兢兢业业的走着。
虞秉文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可长到高中那点童心还未泯灭,顺便还歪出了点粉色少女心。
好在送得人满怀童心,收得人也能面不改色。
“——来,新年礼物。”卡通小猪头太大,书包塞不完全,虞秉文笑嘻嘻逗着乔荆,“祝你新年像小猪,多吃多富贵。”
乔荆将那小猪拿了出来捏在手里,引来不少注目:“谢谢。”
虞秉文道:“骆宁宁也有一个,不过他是长耳朵的小兔。”
乔荆问他:“为什么骆攸宁是兔子?”
虞秉文洋洋得意:“小兔子耳朵长胆子小。”
骆攸宁一听就忍不住要踹他:“谁胆子小了,找揍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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