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望着那只脏了的手套,又把目光转向怒气冲冲的对手。
莫尔的嘴角还带着点血渍。
对野蛮人就应该用野蛮的方法。
事到如今自己才明白这个道理,那是因为从小所受的良好教育时刻在提醒他,但现在那些东西已经不管用了。
安斯艾尔让所有仆人全都离开,只留下安得烈在身边。
他用眼睛瞪着莫尔,而对方也毫不退缩地予以反击。
“现在来说说我不在的期间您都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我做的事情从头到尾只有一件,那就是离开这里。现在又多加了一件,要让您那宝贝脸蛋挂上点颜色。”
“噢,是这样,但是您能做到吗?还需要多少时间,一两天?一两个月,或者一两年?”
“即使是一生……”
“即使是一生您也没办法从这儿出去,更不用提弄伤我了。”
“可怜的人。”
安斯艾尔望着莫尔还带着血渍的嘴角,却忽然看到他的嘴边浮起了一个嘲笑。
“我理解您的生活索然无味,稍微感到有那么点乐趣就抓住不放,这未免太可怜了。好吧,您就尽情地娱乐吧,我提供娱乐给您,就当是我可怜您。有人就算是走在路上也难免会施舍一点零钱给乞丐,我又怎么能对一个‘救’过我的人忘恩负义呢……”
安斯艾尔静静地听着他发泄,一直等他告一段落了才开口说:“后面那一大段您说得太快,我没听清,就暂且忽略。我只想问究竟要怎样才能使您安安静静地呆着,而不是到处折腾。”
莫尔感到自己根本是在和未开化地区的土著交流,安斯艾尔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看他那悠闲自在地坐在沙发里的样子,简直就像在剧院听歌剧似的。
“娱乐和安静没办法同时给您,如果您想要安静,现在就给我自由,我保证一分钟内就消失在您的面前。”
“自由……”
安斯艾尔站起来,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不以为然,但他的一举一动现在对莫尔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莫尔看到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他们互相对视,安斯艾尔的眼睛深处慢慢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仿佛是很气恼的,但看起来又十分冷酷,或者莫尔可以很艺术性地把那理解为怒火燃尽后的灰尘,有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就在这无畏的年轻人为此感到困惑的时候,安斯艾尔举起他那已经脱掉了手套的右手,一直向前伸去,“啪”的一声打在莫尔的脸颊上。
看起来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可是一下就把对方的脸打红了。
安得烈在他背后露出一个苦笑,立刻把目光转开不去看莫尔那不知道究竟是红肿还是被愤怒烧红的脸。
这一下耳光之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莫尔偏着头,他那浅蓝色的眼睛转过来望着安斯艾尔,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他气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来表示他的愤慨,因为安斯艾尔的目光中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挑衅,他仅仅只是想要给他一下而已。
“所谓的自由是么?”
安斯艾尔点了点头说:“这年头就像得了流行病一样,人人都喊着要自由,好吧,您要的自由。安得烈,去把阿尔杰农先生找来,带上他的凿子和铁锤。”
“是的,大人。”
安得烈如蒙大赦地转身走开了,在他走开的这段时间,安斯艾尔和莫尔并没有交谈也没有互相冲撞。他们好像在彼此生对方的气似的保持着一段相当的距离,安斯艾尔坐回沙发上,而莫尔则像雕像一样维持着那不舒服的姿势。
他们目光错开,谁都不愿多看对方一眼,就这么气鼓鼓地沉默着。
过了十多分钟,是的,门外的时间过了十多分钟,但是在这个客厅里时间就像结冰了一样纹丝不动。
安得烈带着一个强壮的男人进门来。
“大人,阿尔杰农先生来了,还有他的凿子和铁锤。”
“好极了,阿尔杰农先生,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把您找来,但我要给您一个好工作。”安斯艾尔在沙发上点了一下头说:“我支付您一个金币,请为我用上点力。”
“您真是太客气而且太慷慨了,伯爵大人。我随时愿意为您卖力,请问您想要砸开什么东西?”
安斯艾尔指了指墙壁,阿尔杰农看到一个年轻人被挂在墙上。他的双手戴着手铐,表情看起来是很生气。
“伯爵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呢?”
安斯艾尔看着莫尔一副像是不屈的英雄似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不高兴。
如果莫尔肯露出一个期待的目光那么伯爵肯定会心平气和地让阿尔杰农替他把手铐打开,但是安斯艾尔一看到他那样,说出口的话就全都变味了:“您看到了,我打算照那个样子做一尊普罗米修斯的雕像。”
“啊,那可不成,就算您慷慨地给我一个金币我也干不了这活。”
莫尔听到这对话已经泄气了,安斯艾尔每分钟都会改变主意,和他作对就像是在捕风捉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扑个空摔倒在地上。
阿尔杰农先生握着他的工具,脸上笼着愁云一缕。
——得到教训了么?顶撞是没什么好处的。
安斯艾尔显得有点疲惫,他说:“好了,好先生,我开玩笑的。”
伯爵用手指抚着额头说:“请替我为他打开镣铐,我准是得了健忘症。安得烈,您记得钥匙放在哪儿吗?”
“不,大人,我被您的健忘症传染了,我为自己的失职感到难过,但确实不记得您把钥匙放在哪儿了。”
“别在意,很幸运现在阿尔杰农先生来了,他会干好的,我相信他。”
身强力壮的工匠找到了工作的感觉,他卷起稍微有那么点污渍的衣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问道:“管家先生,能让人把这位先生放下来么,我还够不到那么高。”
安得烈望着安斯艾尔,而伯爵只是看着没有发表意见。
“阿尔杰农先生,我们一起努力试试看吧。”
他走过去伸长手臂把勾着手铐的铁钩松开,莫尔一下就感到双手的磨难结束了。
“谢谢您,管家先生。”
不管主人怎么恶劣令人生厌,这位管家还是充满善意的,尽管安得烈也已经被传染了不少坏毛病。
铁砧准备好了,阿尔杰农先生让莫尔把手腕放上去。
安斯艾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第一下敲击声传来,铁器和镣铐磨擦着溅出了小小的火花。
第11章 梦里发生的事情
镣铐打开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阿尔杰农心满意足地带着工钱离开了,他是个诚实而健忘的人。
莫尔活动着手腕,用手指摸着上面的一圈红痕。
“好了,您要的自由我已经给了。您自由了,现在立刻滚出我的视线,我很累,要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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