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_木荒【完结+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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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晏低眉,含笑,轻吟:

  云满衣裳月满身,轻盈扫步过流尘。

  那时,一人一骑正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急促匆忙,便似被人追赶一般。

  但听得他的声音,马上之人仍是禁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後对他笑了笑。

  多年後,又是梨雪绽遍。

  凤长歌伸手取下坠在萧晏发间的一朵梨花,笑道,我记得那一年,你站在梨花树下,轻轻笑著,我只看了一眼,便认定了,我一定要和这个人做朋友。

  萧晏微笑。清雅笑意,流在眉梢。

  只一眼,我便多了後面这麽多倒霉事。那一眼,我宁愿不要。

  凤长歌伸手搭上他的肩,笑,可是,若没有那些倒霉事,我们怎麽可能有今日的交好,所以,那一眼,你不能不要。

  心颤。心动。心涩。

  是的,不能不要。

  我怎麽舍得,不要。

  凤长歌惹了大麻烦,被人追杀。

  萧晏再见他的时候,他正被人围攻。

  虽然以一敌众,虽然肩背上已有好几道伤口,但他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长剑依然舞得流畅。

  眼中甚至还带著笑意。

  是那样的,神采飞扬。

  萧晏忽然就想起了梨花林边,那一马,那一人,那一笑。

  然後萧晏拔剑,挥剑。

  他想,为了那一笑,他也该帮他。

  後来的後来,凤长歌问起,为什麽那次你要帮我?

  萧晏摇头说,我不知道。

  凤长歌促狭地眨眨眼,莫不是你对我一见锺情?

  萧晏微笑,也许罢。

  而後,两人相识,相知。

  继而同游。继而莫逆。

  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他和他,快意恩仇,纵情江湖。

  虽时有落魄,时有狼狈,但两人携手,少年豪情却从未泯灭。

  那段岁月,也便成为二人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记。

  鲜意怒马。少年意气。

  谁记,剑指长空。

  谁记,岁月如梦。

  萧晏二十岁那年,凤长歌成亲了。

  春日繁花。梨落如雪。

  凤长歌便在春风中迎娶了那个叫离雪的女子。

  是那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眉眼如画,温宛如水。

  眉间一粒殷红的朱砂痣,红得仿佛一滴血泪。

  萧晏站在人群背後,静静看著。那大红铺天,刺痛了眼。

  幽然忆起,那个人曾笑著对他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你可不要跟我抢,我可抢不过你。

  涩然失笑。

  我怎会跟你抢?

  而我想抢的那个人,我却又如何抢得到?

  鞭炮欢响的时候,萧晏悄然离去。

  孤单的背影,黯然在漫天的梨雪里。

  谁不知,春风吹梦。

  谁不知,雪色如伤。

  一年後,凤长歌的孩子出生。

  与此同时,离雪因难产而逝。

  得到消息的萧晏赶过来,看到的是凤长歌憔悴的脸,失神的眼。

  萧晏静静走过去,接过他怀中的繈褓。

  繈褓中,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萧晏轻轻问,他叫什麽名字?

  凤长歌摇头,他还没有名字。想了想,又说,不如你给他取一个。

  萧晏怔愣,你的孩子,怎能让我给他取名?

  凤长歌笑了笑,虽然面色憔悴,但他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是别人学不会的飞扬。

  你为什麽不能给他取名字?要知道,我的孩子也便是你的孩子。他说。

  萧晏给孩子起名若兮。

  凤若兮。

  後来的後来,若兮曾拉著萧晏的袖子问,父王为什麽要给若兮起这个名字?

  萧晏亲亲他的脸说,父王也不知道为什麽会给若兮取这个名字,父王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是的,很好听。

  是的,不知道。

  萧晏第一次吻凤长歌,是在一个雨夜。

  无月,无星,细雨淅沥的雨夜。

  那一夜的前半夜,萧晏和凤长歌对饮。

  那一夜的中间,凤长歌喝醉了,萧晏将他扶到床上。

  看著那苍红色的唇,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然後,凤长歌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再然後,翻身一把将萧晏压在身下。

  那一夜的後半夜,雨声一直未停。

  淅淅沥沥的,像是谁的低吟。

  又,像是谁的哭泣。

  凤长歌清醒过来的时候,对萧晏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萧晏静静微笑著,说:

  没关系。

  萧晏知道,凤长歌在躲开他。

  平日里交往甚密的朋友,慢慢地,却要好久好久才能见上一面。

  而每一次,都是萧晏主动去找他。

  萧晏装作若无其事,装作一切如常,装作什麽都不知道,装作什麽也没有。

  而其实,还是有什麽,不一样了。

  凤长歌再不会像从前那样随意与他亲密。

  凤长歌再不会像从前那样与他无话不谈。

  凤长歌看他的时候,眼神有了犹疑。

  凤长歌与他独处的时候,开始变得僵硬。

  萧晏什麽也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微笑。

  像从前那样。

  像一开始,那样。

  後来,小若兮慢慢长大了。

  会说话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每一次见到萧晏,小小的孩子都是奶声奶气地叫爹爹。

  萧晏很尴尬,一遍一遍地教,可是,总不奏效。

  直到小若兮长大了一点,开始会问问题。

  当萧晏又教他不能叫自己爹爹的时候,小若兮歪著脑袋问,不叫爹爹?那爹爹的孩子要叫爹爹什麽?

  小孩子的问题没有逻辑,萧晏也只好跟著回答,说,爹爹的孩子要叫爹爹父王。

  小若兮点点头,说,哦,那若兮也叫爹爹父王。

  後来,小若兮对他的小夥伴说,没有娘亲又怎样?可是我有一个爹爹,还有一个父王,你们肯定比不过我!

  虽是如此,萧晏却并没有让若兮这样叫他。

  他一遍一遍地教,说,若兮,要叫叔叔。

  小小的孩子却是十分倔强,偏不听他的话,仍是一声声地叫父王。

  父王。父王。爹爹。父王。

  不知为什麽,萧晏突然就生气了。

  然後生平第一次对那个他十分珍爱的孩子板起了脸。

  从来都是被他温柔宠溺著的孩子没见过他如此严厉的样子,竟然被吓哭了。

  哭著说,父王大坏蛋,我不喜欢父王了!

  然後哭著跑了开去。

  萧晏愣住,想要去追,转过身来,却又顿住。

  凤长歌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著他。

  眼里,是他看不懂的幽深。

  凤长歌变了。

  其实说来也没变,应该是,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他不再避开萧晏,甚至,他主动来找萧晏。

  久久赖在宁王府中,竟似没了归意。

  仍如从前一般和萧晏亲密,毫不顾忌地拉著萧晏的手,抱著萧晏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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