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槿伸臂搂住他,只觉满心都是幸福宠溺,忽然省起一事,便问道:“小瑾,你怎知我被……呃,我在那里?”
齐瑾在他怀中抬眼看上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当然知道啊!哥哥被坏人带走,弟弟自然要把哥哥救回来!”
齐槿笑道:“楚哥哥可不是坏人,他只是……”顿了一顿,摇头笑道:“没想到这麽多年过去,你还没跟他和好啊!”
齐瑾嘟起嘴道:“谁要跟他和好!第一次见面他就欺负我,他不是坏人谁是坏人?哼,我才不要跟他和好!”
齐槿笑道:“其实楚哥哥也是因为你实在太可爱才逗你的啊!其实这些年,他都是很喜欢你的……”
“……是吗?”齐瑾将脸埋在哥哥怀中,低低出声,忽然大声道:“我才不要他喜欢!”
看他如此孩子气模样,齐槿只是微笑。尽管昔时的少年已是如今的俊美男子,但在齐槿眼中,他仍是那个有点任性的孩子,是他最爱的弟弟。
两兄弟又亲热地叙了些别後之情,然後齐瑾便拉了他出去。齐槿看著营前兵士战马,眼中不由一黯,欲要问起战况,但看齐瑾十分高兴的样子,又不愿破坏这难得的气氛,便即暂忍下去,只任他拉著自己往外走。
齐瑾却是将他拉到了城楼之上。这日也算得好天气,天蓝云白,一片清朗之色,蓝天下,青山逶迤,一片广阔的平原远远地延展开去。
齐槿的目光却是落在远处那一片有些模糊的营帐之上,身子一颤,悄悄握紧了手。那人……他……就在那里麽?
齐瑾见他神色,便也顺著他目光看去,当下了然,却是直接道:“那里就是北朔大军的驻地。”觉到齐槿身子一僵,眼中不由滑过一丝幽光,却是轻声道:“他们已夺去了我东苍好几座城,无数东苍百姓被他们践踏在铁蹄之下,我竟没能力保护他们……”
见齐槿面色隐隐苍白,齐瑾不由将握住他手的手紧了一紧,轻声问道:“哥哥,你是喜欢燕沈昊的罢?”
齐槿又是一僵。本来这是无比确定的事,但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地又被眼前的人问起,他却不知如何作答了。
见他不出声,齐瑾也并不逼他,只是睁著清亮的眼睛看著他,继续问道:“那麽哥哥,现在我与他对阵,你是帮他呢,还是帮我?”
齐槿蓦然呆住,只觉这一辈子都没做过如此艰难的选择,但在心底,他却清楚,答案是早就定了的……
微微一笑,笑中含著掩不住的涩意,齐槿望向远方,轻声道:“小瑾,我是东苍人……”
听得如此答案,齐瑾当下勾起了唇角,手指轻轻摩挲著齐槿的手,轻声唤道:“哥哥……”声音里十分感动的样子。
齐槿反手握住他的手,只觉手中细滑温暖,十分充实,抬目望向远方,天空清明,大地无垠,而心头,却是渐渐空茫起来。
回到大营之後,齐瑾亦是拉著齐槿的手,不曾放开,完全没了平日里首领的威严之状,便似个小孩子一般,坚持要和齐槿一起吃饭,到了晚上亦坚持要和齐槿一起睡。齐槿想到二人少时一度同榻而眠,倒也无甚异议,反是极为怀念那段单纯日子,纵使心中忧伤烦乱,但看著怀中紧紧抱著自己的弟弟,心境便慢慢平和下来。
晚上的时候,君亦然过来找齐瑾,自然亦跟齐槿见过。虽并不知他是何来历,仅知他是弟弟身边的军师,但一看到这个面目清雅说话温和的男子,齐槿不由自主便想起莫轻羽来,想到他的死,心里不由一痛,再想到他是在狱中被杀,若不是那人将他关起来,也许他就不会……心上的伤口又多了一刀,只觉自己与那人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到最後,只怕终究是无力缝合……想到此处,齐槿便觉心口阵阵疼痛,难以抑制。
虽是随齐瑾住在军中,但齐瑾却并未让齐槿参与任何事,只要他好好呆著,并派了专人保护他。其实有时候齐槿也会有念头一闪而过:为什麽小瑾会接自己来到军中,将自己安置在别处不是更好?心中隐隐泛起一丝疑惑,但随即便自己找到了答案解释:小瑾在战场不能脱身,他又极想见我,自然只能把我带到战场,他还只是个孩子,却要领军作战,对抗如此强大的敌人,有哥哥在身旁陪著的话,自是会安心一些,平日里在部下面前只能威严神勇,不能露出丝毫疲态脆弱,但若在疼爱自己的哥哥面前的话,就丝毫不用顾忌了罢?
只是闻得远处战场之上的厮杀之声,齐槿到底还是不能平静,心中十分难受,又十分忐忑,既怕弟弟受到伤害,又担心那人会不会受伤。但一看到被送回来的伤兵残将,心下又是痛苦之极。虽是帮著军中军医尽了最大努力护理伤员,但听著那此起彼伏的呻吟和惨号之声,看著伤重不治的年轻士兵就此逝去,齐槿仍觉心中刀刺一般难受,而一想到眼前这些族人的痛苦都来自於自己所爱的那人,更觉心中撕裂,痛不可支。
这一日,又是一场大战,东苍大败,连齐瑾亦受了伤。虽暂时退至了安全地带,但齐槿仍自心跳不已。虽然齐瑾只是皮外之伤,并无大碍,但看著齐瑾胳膊上的伤口,齐槿仍是脸色发白,紧紧握住齐瑾的手,身子发颤。
齐瑾见状,反反过来温言安慰他,言道自己无碍,要哥哥不要担心。齐槿虽是知晓他已无碍,但心上那抹阴影却是越来越重,直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虽是早知两方对战必有伤亡,但真正看到弟弟受伤,心仍是忍不住痉挛起来,却不是痛了,而是那份恐惧窒息,两方撕扯的感觉,让人几乎无力承受。
齐瑾见他脸色苍白,倒是担心地要叫军医过来为他诊治。齐槿摇头拒绝了,只是守在齐瑾身边照顾著。到了晚间,因念著齐瑾的伤,本欲与他分开睡,奈何齐瑾固执地要和哥哥睡,并借著伤势大肆撒娇,齐槿只好与他同榻而眠,却是注意著不碰到他的伤口。
齐瑾见兄长脸色不好,知他担心自己,又想到他的心情,怕他在晚间睡不好,想了想,便在他的膳食中加了些许安眠之物。到得晚间,齐槿虽是眉头始终不曾展开,倒是果真沈沈睡去。反倒是齐瑾在黑暗里睁著一双清亮的眼眸,看著身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眼里心头都是复杂万分。
正是心思复杂时,却听得帐外一声异响,齐瑾眉头一皱,便即起了身来。来到帐外,果见自己的暗卫等候在外,见他走出,虽有诧异,却仍是躬身禀道:“小王爷,有暗报!”
齐瑾点点头,接过属下递过来的装著信息的铜管,拿出里面的纸条展开,一行行扫过上面的字,然後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到最後把纸条往手中一握,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先下去罢。”
待属下退下之後,齐瑾脸上的愤恨之色便显露无疑,若不是在夜里,帐中又有齐槿,只怕他当场便会发作,但终於还是忍了下去,衣袖一拂,转身进了帐中。
回到帐中,齐瑾却再未躺下,只站在榻边,静静看著榻上那张清丽的睡颜,暗报中的消息却是在脑中盘旋来去:南桓楚帝正往北上,看方向似往北朔东苍交战之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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