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唯有夜北可以帮他们。
妖界结界几度受损已是大难,内里婆娑河中,灵栩竟是没了声响。
他靠着陶桃的妖灵生长,此刻陶桃被困于荒芜之地,便是生生将这纽带阻断了。没过一个时辰,灵栩的面色开始发白,一动不动地瑟缩在云渊怀里。溯玖将他的心脉暂且封印,放在婆娑河灵气最集中的一带,希望能留下他的命。
云渊矗在婆娑河的入口处,久等陶桃归来。
形单影只,刹那孤薄。
夜北几次想开口安慰他,都道不出话来。他今次前来,本想好了一肚子劝云渊回头的道理。此情此景,却是什么都难言于口。好像多说一句,他便同拆人姻缘的恶人无异。夜北叹息,也怪自己没有早到一步。
其实看到灵栩那样子,谁的心里都猜的有七八分,只都不敢确认。
直到槐彦他们回来,再见到浑身是血的渠高,云渊的一颗心算是彻底跌入了谷底。蓦地,他双膝跪地,眸中失尽了光彩,面色翩然惨淡,似是苍白。
莲辰即刻封住了他的几条经脉,恐他一口气没缓过来就咽过去了。
凡人的躯体脆弱,云渊若再死一次,谁都没办法。
“云渊,你吃这个,可续命。”夜北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慌慌张张地要给云渊灌下去。乌黑的药丸抵到他唇口,是被云渊生硬拒绝的。
陵泽上前唤住夜北,拿出一道令牌。夜北是认得的,这是天界藏宝阁的令牌,也是藏宝阁的钥匙。他不曾想天帝竟然还给了陵泽如此的宝贝,不禁心生疑惑,不得已的在陵泽的注视下接过了令牌:“这,这是?”
“星君,我如今已不是天界之人,藏宝阁门前的护门雷只认天界中人,我是受不住的。倘若你愿意去藏宝阁帮我取出折云扇。此恩此德,整个妖界都没齿难忘。自然,天帝估摸着还不知道我剜仙骨之事,星君可化为我的样子前去,何事都由我担罪。”
天帝给的令牌只能是陵泽还未脱离上仙身份之时用,逾期不候。陵泽这一段委托,实属无奈之举。毕竟偷盗折云扇是大罪,夜北若是拒绝,也是无可厚非。
陵泽顺手取过夜北手中的药瓶子,捏着云渊的嘴硬是塞了进去,“把药都吃下去,你可不能死。瑾儿也没死,只是被关入了荒芜之地中。三界中,唯有折云扇和我袖中的这瓶妖王之血可开启入口。此事不可耽搁,他在内不过三日便会化作死灵,那就麻烦了。”
死灵虽可找,但出来后必然要入轮回。
地府黄泉归天界所管,天帝安的什么心,谁人不知。
夜北木讷,握着令牌还未应答,便看到云渊朝着他跪下了。
“云渊!你这是做什么?!”
“夜北。”云渊虚弱道,“我自小同你一起长大,未曾待你好过。我性情淡漠,唯有你这一个朋友。你帮我多回,我一直欠你,这便是我心知肚明的。今日若你再帮我这一遭,此恩此德,我云渊必用一生来报答。”说完,云渊眼角落下几滴泪来,情真意切。
夜北从未见云渊这般示弱,即便是他骨生肉那四百多年来,也瞧不见他喊一声疼,落一滴泪。
可他竟为了陶桃,还给自己跪下了。
这一跪,仿佛折了夜北的天。
他从小就把云渊当做典范,素来敬佩且引以为傲。云渊又是那种打断骨头都不会屈服的执拗性子,便连天帝都将他无可奈何。
可现下……他为了一份情,一朵小桃花,就给自己跪下了。他是天界上仙,三界尊者,膝下不止有黄金,还有数万追崇,是人之信仰啊。
夜北心中刺痛,干涩道:“那我若说,你要同我回北冥山,千年不面世呢?”
“好。”
“千年不见小桃花,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
“云渊,你知道为何天帝要你去北冥山吗?”夜北别过身,唇齿微颤,“北冥山……北冥山……”
他说不顺口,一旁的莲辰便帮他答了。
“北冥山虽有灵气,却是灭情灭性之处。许多有俗世情缘的仙,为了撇弃凡尘,曾前都会去北冥山修炼百年。出来后,性情皆冷,无情无欲。纵有千丝万缕的情爱,也会泯灭。他们尚且只呆了一百年,你若一千年,结果可想而知。”
云渊顿愣,惊慌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凡尘之人:“那月老那的红线呢?”
“红线不会断。可久而久之,对方便会伤心欲绝,红线又叫什么红线呢?”莲辰哀叹,抚了云渊的额间,“孩子,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可陶桃等不了,不出三日,他会化作死灵。”云渊闭上眼,泪水浸湿了他的脸颊。他从不喜在人前哭,唯有的几次落泪,也只在陶桃面前。
夜北看的气闷,一颗心如针绵刺,悄无声息地作难。
云渊再睁开眼时,做了决定:“夜北,劳烦你了。”
“你应了?”夜北手中的令牌搁的他掌心生疼。
“是。”云渊的眼眸已失了光,无风无影,同个死人一样,仿佛今生今世他再不会活了。
云渊活到至今,傲骨风霜,为了一朵小桃花费尽了心力,倾尽了所有。明知是局,他们却都付了一腔真情在内。他是位居上仙之位的云渊,是天界战功赫赫的上位者,也是众仙茶余饭后倾慕谈论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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