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叩门声却恰到好处地从外间响了起来,赵祚敛了心神,沉声问了句:“是何人?”
“父皇,祁先生请您归廊屋歇息。”羡之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话音未落,赵祚便起了身,启了门,疾步走了出去,留下了羡之与桑落二人。
羡之立于伐檀门外,向桑落作一文人揖道:“桑落先生。”
“你?是信陵主吧。”桑落起身还礼。
“先生说错了,居衡之地,羡之只是羡之。”
“有何分别?”
“桑落先生和胡地儿郎,又有分别吗?”羡之扬眉,却从未正眼瞧向眼前人,“师父曾予了羡之一把银匕,让羡之记得物归原主。”
桑落却有些站不住了,踉跄了两步,方稳住身形,又听羡之道:“羡之初出茅庐,不比先生沉浮扶风十余载,私以为先生应当识得银匕主人,不知可否劳先生与我走一遭,取那银匕?”
“还请羡之领路。”桑落迈过门槛,看向羡之,眉宇里的疚色,未少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思考了好久 当初桑落看到谢无陵被欺负 有没有给赵祚报信 最后觉得就算写了 桑落也应该不会让别人知道…所以就不纠结了 到底写还是没写 大家…猜吧…
第51章 戏袍染污
居衡的厢庑小馆后,浮光掠影窗外,是一杏林。
杏林深处,玉冠儿郎领着那胡衣先生到了一屋院前,玉冠郞推了门,引着那胡衣先生进了屋。
至暮色微垂时,玉冠儿郎才一人离去。
而当时被玉冠儿郎骗走的赵祚疾步归了廊屋。
廊屋周遭安静如常,祁知生是江湖游医,自幼便惹了一身江湖气。
如是真要见赵祚,只怕赵祚才踏进了门,他那些市井乡野的痞话就会溜到赵祚耳里,不将赵祚骂得狗血淋头,想来是不会停的。
赵祚站在廊屋前良久,犹豫了几番,还是推了门,挪步到了那谢陵的榻前。
他矮身蹲坐在那榻前,像很久以前才将谢无陵从雍国公府上接回来时一般。看着这精致人儿,久久不敢转眼。
他的手慢慢抚上谢陵的眉,那紧皱的眉头都顺着他的手舒展了开来。
大概这世上能如此顺着赵祚的人,也只有这榻上的人了吧,连羡之都有忤逆他的时候。
但这世上最会骗赵祚的人,也是这榻上的人啊。
赵祚的手顺着谢陵的眉划下,流连过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脖颈上隐着的浅粉旧痂痕,最后落在他的手边,赵祚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捏了捏,笑来的模样与吃了陆歧六七岁时喂来的那颗青色杏子一种滋味,带着四分苦,带着六分涩:“你,梦里可有我?”
问完的赵祚自己也觉得这话实在荒唐,他撇了撇嘴,装作自己不曾问过这话。
安神香静静燃在谢陵榻边的案头,袅袅青烟让赵祚也生了困。
从入扶风起,他便没怎么休息,先是担忧着羡之带谢陵去雍国公府会出事,后来又和宣城商量着如何行招走棋,待天光乍破,他又和羡之赶往重阙大殿,几番折腾,仍他铁打,也会受不住。
如今又是在谢陵身边,他看着谢陵那几乎未变的面容,眼里的笑深了去,意识却越发混沌了。
梦里他却不能似谢陵一般,安然沉睡。
许是那桑落先前讲的一席话,翻开了在他和谢无陵之间尘封了几年的过往。
他再睁开眼来,看到的是曾经的他和谢无陵坐在昭行伐檀里,听着谢无陵讲着山水快意的模样。
那景里的他支肘握于院中草席上,看着那少年一手举着酒坛,一手遥指山外,说着他的满心志趣。
少年眉高扬,回首看他,问他:“千里江山,好看吗?”
他道:“千里江山,握在手里,才好看。”
少年的桃花眸微亮,复问他:“昭行初见,我好看吗?”
他打量了少年许久,才打着太极道:“年少不识愁,才最好看。”
少年断章取义,只听了后三字,便又问道:“我好看还是江山好看?”
他沉默了。
不过幸好少年点到辄止,未继续追问。只是仰倒下去,一臂做枕,笑道:“是我醉了,妄言了。”
赵祚起身望过去,看到的却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连带着周遭的景致都变了。半壁烟云换做了雍国公府里的那座小院。
他又一次看着曾经的自己经过了那株叶子将落尽的杏树,听到了屋里的人声传来,一手提剑,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染着血色的纱幔,他的目光一刹那阴鸷了许多,但那时的他并不知晓。如是他那时便知晓,他和谢无陵也不会浪费了那十年时光吧。
“一枝红杏…”人声将赵祚的目光吸引来,那赵修就站在床榻前,借着谢无陵的血,落笔于生宣之上。
许是谢无陵身上的杏花已让他失了兴致,便更爱上了用谢无陵的血来作画。这样的一片殷红总是让他兴奋地难以自持。
赵祚推门时,他还诧异,方欲吼上一句,便见来人连剑带鞘落于他肩。他右肩传来巨疼,手中湖笔瞬间落了地。
赵修身子一矮,那湖笔和宣纸上的殷红便猝不及防地呈现在赵祚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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