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的攻击虽然凶猛,但是战况并不太惨烈,双方的伤亡均远比霍炎预计中的要少得多。赵绩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尽管心中急于取胜,却没有要求部下不计代价地拚命进攻,而是借助战车、弩箭、油坛、石炮等攻城利器不断消耗齐军的战斗力。
仗着自己兵员众多,敌人对齐军使用了车轮战式的消耗战术,几支部队轮番进攻,几乎从没有停止的时候。时而大举进攻,时而小股偷袭,时而黎明发炮,时而趁夜攀城,搅扰得齐军永无宁日,连好好休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霍炎也曾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派兵暗夜偷袭魏军的大营,奈何对方人数太众,精锐部队又都在前线,尽管几次奇袭都颇有成效,却始终不能使魏军伤筋动骨,更动摇不了敌军的阵线,最多也只能使魏军增加些伤亡,杀杀对方的气焰而已。
但是魏军还在增兵,粮草和攻城装备更是源源不绝地不断从后方运到前线。如果齐军还不能打开困境,任由战况再这样僵持下去,最终必然难逃一败。
就在这个时候,霍炎突然很意外地想起了卫昭,那个一直被自己刻意防备,不肯重用,但同时又不得不暗自佩服的对手。
站在青崖关的城头上,俯视着不远处黑压压连成一片的魏军大营,那个修长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身影不知怎么就很没来由地浮现到了眼前。
当朔阳被魏军围困的时候,他的心情应该就是自己现在这样的吧?危急的形势,不利的处境,数倍于几的敌军,明知道孤立无援难以支撑却仍然不甘认输不肯放弃的坚持与骄傲……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卫昭困守朔阳,至少还有自己为他牵制敌军,截断敌方的粮草供应,而自己,却连一点最简单的援助都得不到。
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里一定在幸灾乐祸地暗自痛快吧——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一个月前安然稳坐钓鱼台,不肯发兵援救朔阳的霍大将军,也会有今日这一天!
想到这一点,霍炎轻轻地冷笑了一下,眼中的光芒越发锐利。
我是绝不会输给他的。
卫昭既然能守得住朔阳,我也就守得住青崖关!
象是要挑战霍炎的信心,城下的魏军发起了又一波猛烈攻击。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经历过白天魏军的大大小小数次进攻,城头的守军早已经疲惫不堪,神经也由于反反复复地紧绷、放松、再次紧绷被磨得麻木而厌倦,只盼着这一天早点结束。
而距离换防还有一个时辰,应该接替前线防务的部队还没有开始集结。
这正是一天中齐军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敌人却准确地抓住了这个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动了全面进攻。从城上一眼望去,方圆数里之内几乎看不到一寸土地,到处都是魏军褐色的衣甲,飘扬的旗帜,以及刀枪锋刃上反射的闪闪寒光,汇集成一片无可阻挡的巨大洪流,缓慢但是坚定地向着齐军的阵营不断推移,声势之浩大,仿佛把整个青崖关都要淹没了。
这是开战以来,魏军所发动过的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几乎所有的部队都被调集了起来,簇拥着阵形正中赵绩的帅旗,士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奋勇激昂,大有不拿下此役誓不罢休之势。
而这一次的进攻,也确实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更加凌厉。
激昂嘹亮的号角声中,一批又一批巨大的石弹被投上城墙,砸得城头火花四溅,碎石乱飞。而只要有士兵被石弹击中,大多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血肉横飞地倒了下去。在石弹投掷的间隙里,密如飞蝗的弩箭激射而至,夹杂着一团团燃烧的火焰,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紧跟着石弹和弩箭的,则是魏军的战车和云梯,以及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
如果不是霍炎恰好在城头,也许齐军真的会全面溃败。
自魏军进攻的那一刻起,霍炎就一直站在城头的最前方,始终不曾退后过半步。他甚至没有借助垛口掩蔽身形,就那样毫无遮挡地挺立在城头,督促着齐军及时应变,奋勇抵抗。
亲兵们连忙送上盾牌,霍炎却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就将之远远丢到一旁,只是握着自己的佩剑长歌,随时拨打开城下射来的飞石和冷箭。
尽管形势十分紧急,霍炎的脸上仍没有一丝慌乱之色,表情依旧冰冷而深沉,象岩石般坚硬得不可动摇,就连发布命令的语调都与平时一般无二,声音甚至没有高出半分,每一道指令都清晰、准确、简洁、有效。
随着一道道指令的下达,齐军从最初的惊慌中迅速镇定了下来,立即组织起有序的防御。在主帅身先士卒的精神鼓舞和后退者斩的严令威胁下,奋不顾身地顽强抵抗敌军的猛攻,丝毫没有任何退缩。
战况愈演愈烈,攻守双方开始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而残酷的肉搏,双方的伤亡人数都远远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齐军的防线几次被密集如雨的石弹和弩箭撕开,又几次在霍炎简捷有力的命令下迅速补上,不断有士兵惨呼着倒下,接着有更多的士兵咬着牙顶上来,用檑石、刀剑和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随着战事惨烈程度的上升,霍炎所站的位置也越来越危险。有好几次,接踵而来的石弹都是堪堪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的。旁边的部下几次劝他退到安全的地方继续指挥,却无一例外地被他眼中冷冷的威严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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