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才女以才学智慧闻名于世,在玄机星相之学上的声名更是一时无两。她虽然鲜少出言论及世俗事务,却是言不轻发,一发必中,只要一旦开口,说出来的话便是有分量得很。
我虽然并不深知她对北燕王的影响力究竟如何,但只看北燕王单单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召见于她,便不难想见,他们在殿中的一番长谈,所谈的想来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散琐事。
君未言看到殿外等候的一干众人,神色丝毫未动,清如冰雪的玉容平静无波,沉静淡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我身上转了一转,唇边绽出一丝轻淡的笑容,却什么话也没说,便向拓拔弘兄弟三人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看拓拔弘三人的神情态度,显然也都对君未言入宫的缘由颇为关注。拓拔弘与拓拔明沉得住气,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拓拔圭年轻气盛,未免冒失,差点儿便忍不住张口发问,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忍了回去。
也不知北燕王是病体沉重,难以支撑,还是被刚刚与君未言的一番长谈耗尽了精神,君未言离开后,他并未按照原先的旨意提我入殿亲审,而是只召了拓拔弘兄弟三人入内觐见。宫殿深深,重门叠户,也听不到里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三人停留未久,便从殿中连袂而出,拓拔弘面无表情,拓拔明微带笑意,拓拔圭的脸上却有几分隐隐的不满之色。
下了石阶,拓拔弘走到众人面前,对雷鸣和易天道:
“大王有旨,将江逸暂时收押在宫内的天牢严加看管,以俟审问。你们京城禁军责任未了,还要会同骁骑营和城卫,继续搜寻萧皇子的下落,不得松懈。你们两个这就把他送到天牢去吧。”
“什么?”雷鸣一怔,冲口道,“可是江统领受伤中毒,生死难料,直到现在还昏迷未醒呢!”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拓拔弘瞟了拓拔明一眼,淡淡地道,“大王要着落在他的身上问出萧冉的下落,自然心急让他醒来,又怎会不派人给他医治?二皇子既然觉得宫里太医的手段比外面的医生高明得多,想必有把握治得好他,你只管放心就是。”
拓拔明对拓拔弘话中的锋芒听若不闻,只是意态安然地笑了笑,带着两名随身侍卫走了。
拓拔弘也没再说什么,与拓拔圭一先一后地各自离开。举步之前,拓拔弘走到我身边,趁着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迅速地与我交换了一个眼色。
接收到拓拔弘目光中传递的讯息,我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接着便安静地合上了眼,继续扮好自己这昏迷的角色。
心里知道,要钓的鱼应是已上钩了。
第八章
一切的发展恰如所料。
其实我和拓拔弘设下的圈套并不复杂,甚至都说不上是什么圈套,只是给了拓拔明一个机会而已。
事情显而易见。一旦我被禁军找到的消息传出,最紧张不安的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害人不成反失诱饵的拓拔明。虽然我被找到时昏迷不醒,暂时还不会说出他与萧代勾结的阴谋,但为了避免真相败露,他必定会急于杀我灭口。要下手的话,把我留在宫中的天牢自然要比由禁军看管要方便得多。
天牢由神策卫负责把守,而神策卫的统领冯竟是个为人方正忠诚可靠的老古董,心中只有北燕王而无余子,在这场储位之争中,立场始终保持着不偏不倚,没有投向任何一方。拓拔弘固然是无法从中做什么手脚,而拓拔明想通过他对我下手也一样是近乎不可能。以天牢之守卫森严,派人行刺又过于冒险,那么,剩下的唯一途径就只有暗中下毒了。
至于动手的人选,我甚至不必动脑都能猜得到。
其实以拓拔明的心机智慧,原本不应该这么容易上当的。只不过在北燕王即将立储的关键时刻,形势紧张得一触即发,每一只筹码都可能举足轻重。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我的存在已对拓拔明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就算他一向深谋远虑谨慎小心,这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果然,在我被送进天牢的当天下午,便有两位太医奉旨来为我看病。其中的一个便是与拓拔明关系非浅的太医院领班胡中平。不难预料,无论是对我体内确实存在的蚀骨销魂散,还是我故意伪装出的昏迷病状,这两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也只能开出个清心解毒、安神补气的药方聊尽人事,敷衍一番。
汤药煎好,胡中平果然趁着喂我服药的大好良机,悄悄地在碗中下了点儿毒。
他以为自己做得小心隐秘神鬼不知,却不知道,一切早已被安排妥当,我会在他下手的那一刻准时醒来,及时发觉他所干的勾当。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有心算无心之下,胡中平自然逃不出我们的算计,被当场抓了个人赃俱获。
有另一位立场持中毫无背景的孙太医在,胡中平在汤药中做的手脚一验便明,无从抵赖。而冯竟向来严守律法,循规蹈矩,更是绝不会替他隐瞒遮掩的。
御用的太医下毒暗害北燕王钦定亲审的禁军统领,又是在宫中的天牢里公然下手,这件事情查究起来可大可小,冯竟自然知道干系,不敢怠慢,直接禀报了北燕王。北燕王经验老到,一听便知道这件案子内情复杂,其中的牵扯可能关系重大,当即下令提人亲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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