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真的,禾后寒目光放得极为体贴温柔,叫江盛见了恐怕就要晕头转向心醉神迷了。不过,这皆是刻意而为。禾后寒接人待物,为人处世皆很有一套,可以说十分的有眼色。按理说这样的人于qíng事一道该是十分透彻的,可惜禾后寒长到这个岁数还从未动过qíng,自己尚混沌着,又上哪里猜得别人这种心思。况现今他身负重任,这儿女qíng长更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常思眼圈慢慢又起了红,纵使明白这些道理,她仍觉得委屈。
常思这姑娘相貌标志身材曼妙,是一个颇具富态的小美人,且身份高贵,更难得的是,她还不是个没脑子的花瓶,而是真正身怀绝技的。这样有才有貌的姑娘,从小就是被异xing捧大的,她要是对哪个男xing表示一点好感,那人都会乐得找不着北,恨不得把她供到天上去,她使点小xing子,自会有人去讨好她。她与禾后寒成长的环境正好相反,追求她的异xing太多,她反而没机会与一个深入jiāo往,见得太多,她只觉得天下男人都一个样皆配不得她。
常思在过去许多年,眼中只有江盛这么一个青梅竹马,这也是因为江盛确实出色,相貌英俊又武功盖世,兼之对她还十分照顾,同那些只知讨好她的男人不同。
常思一直觉得这样的男人才能做她的qíng郎。
可是,现在她遇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斯斯文文清俊得很,大部分时候都不动声色叫她心怀忐忑,偶尔温柔地笑一笑却叫她欢喜得心疼。这个人在江湖上名不见经转,对她也没一点宠溺,这个人——与江盛几乎是两个对立面,可她喜欢他,喜欢得发不出一丝脾气,喜欢到委屈。
半个月孤男寡女共乘一骑,耳鬓厮磨,也只有禾后寒这种心思压根儿不在这上面的人才会毫无感觉吧。常思正是十七岁qíng窦初开的年纪,这样漫长相依的旅程,对方又是那般人物,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要动qíng。
禾后寒回到房间考虑明日需准备的物事时,常思正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辗转反侧着。可那注定无法叫禾后寒知晓,他没有一丝多余的心神去考虑别的什么,事实上,就算他发觉,估计在这样的qíng境下,他也只会做不知。
常思这段感qíng注定只有付出,难以得到回报。
夜,戌时。
石斗镇外小树林。
常思把一个大包裹递给禾后寒,道:“我说自己是来找亲戚的,下榻在镇西宝珠客栈,这些是你jiāo待我要买的东西。”
禾后寒点了点头道:“出来时有无碰到别人?”
常思摇头道:“你放心,我的轻功可与医术媲美。”
禾后寒心里只觉惊奇,心道这姑娘倒真得意,一句话夸了自己两遍。
殊不知,常思最想说的却是那句你放心。
他只道:“那便好,姑娘辛苦了。时候不早,未免人发现,常姑娘还是快回去罢。”
常思抬起头,月光下她的脸庞如玉盘般皎洁动人,她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半晌却只讷讷道:“你……万事小心。“
禾后寒只点头略作回应,转身时一袭黑衣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夜色,平滑得不见丁点起伏。
这让常思突然惶恐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好似眼睁睁地看着一件极为珍视的东西从她手心里倏忽地流走了一样,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再也看不见摸不着。
不过,这都是陷入感qíng的小女儿杞人忧天罢了。禾后寒的命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
丞相有何难(下)
禾后寒此时正同钟泰夫妇一起快速轻悄地向望海崖靠近。
极广袤的深深天幕,万里无云,只天上一轮明月肆意铺洒光辉,使得灰色的岩石和沙滩如同jīng雕细琢的玉器一般润泽动人,要被收进宝塔里妥善珍藏。
但禾后寒没心思感叹这般美景,月光太亮,地面上的一切都分毫毕现,这种天气对他们是十分不利的,美则美矣——却不合时宜。
钟泰夫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禾后寒正皱眉凝思,就听钟子开口道:“月色过亮,需从海底摸过去。”
禾后寒会水,但远算不上善水,更何况他要渡的是天下之水大海。事实上,昨天才是禾后寒人生第一次见到大海,他没有一丝把握自己能够闭气在海水里顺利前进十数丈。
钟子似乎看出禾后寒的顾虑,又道:“季堂主请放心,属下会紧随其后,堂主尽管向前游。”
禾后寒一听这话心中就有底了,钟子泰子这对夫妇皆是寡言之人,寡言之人通常不说大话,既然钟子敢这么说,禾后寒以为,他必然是有把握的。这么一想,禾后寒道:“那便有劳了。”
禾后寒翻了翻常思给她的包裹,找出一捆油纸,脱下衣服将其紧紧捆扎起来拴在背后,这时他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被夜里的海风一chuī,整个人就变得有点湿冷。月光使海面变成了一匹无可比拟的铺敞于天地的银绸,随着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海làng波动着,起伏着。
禾后寒深深吸了口气,划进了海水。
几乎在同时,他就感到了肩头覆上了一只手,那手使了点力道,压着他把重心不断前移,直到整个身体几乎水平于海面。禾后寒并没有睁开眼睛,海水持续向上的浮力和视觉上的黑暗让他有些难耐,但他只能相信肩头的那只手。
钟子的速度比禾后寒想象中快得多,在他还还存着口气的时候,肩头那只手已经在推着他向上了。
禾后寒钻出海面,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钟子手中握着一根赤色长棍,泰子已经开始用手里的黑钩子沿石崖向上攀,身形矫捷灵活,钩子和石壁之间只有细不可闻的几声轻擦,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禾后寒喘了几口气,略作打量,心中便有了数。钟子泰子手里拿的都是可以在海中固定身形的器具,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海làng的推力和海水的浮力会把他们很快就拱出水面。
钟子把赤棍cha进岩石的fèng隙,一个反手就将自己甩了上去,他稳稳地站在棍子上面轻声道:“堂主请跟上,泰子已经在上面找到可容身的dòng窟了。”
禾后寒抬头看了看,把油纸包换到身前,又将手中拿着的佩刀离刃拴在背后,用双手抓住那赤色长棍,左脚抬起蹬住岩壁,腰身弓起一用力就将自己整个身子捞出了海面。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一只手向上摸到了一处岩fèng,这时他伸着手臂将自己悬挂在崖壁上。
钟子见禾后寒这个姿势并不轻松,连忙用脚尖一抬一压将赤棍勾出,往上面探了探,接着用力地将棍子嵌进石fèng,再次翻身而上。
如此重复几次,钟子先到了泰子找到的dòng窟,回身探出一只手拉住禾后寒。
dòng窟很低矮,不足一人高。因而禾后寒只能爬进dòng窟,但即便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他还是舒了口气。只靠一根棍子从海里沿岩壁向上攀爬十几丈的距离,这绝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这需要要极高的轻功和灵活的身形,还要有不错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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