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盛……禾后寒不知道崇渊是否会迁怒于江盛,江盛曾经帮过崇渊大忙,若没有江盛的相助,崇渊绝无可能那般顺利就坐稳了皇位。但万一……若江盛因此而丢了命,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他在热水里泡了许久,叫罗祥换了好几次水,脑海中太多东西太多念头在四处乱撞,让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逃避的企图。
可夜幕终将降临,所有的一切都会等来一个结果,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太阳西沉,禾后寒被罗祥qiáng塞了一碗蛋花粥,他没什么胃口,可今日他已经对罗祥莫名地给了脸色,这会儿不想再拒绝,只好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舀着吃。
罗祥见他心不在焉,忍不住抱怨道:“大人今日不对劲,若是身体有恙就要看医生,不要总说些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敷衍话;若是有心事,也该说出来,不该憋在心里。”
禾后寒笑了笑,对他道:“这粥很好吃,是你做的吧。”
罗祥脸色微红,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口气,道:“大人什么也不想吃,忙坏了下人。”
禾后寒摇头道:“你真是个孩子,我在你这般年纪已经准备去科考了。”
罗祥却反而得意地道:“大人那时累得连头发都懒得梳起,都是我在打理大人的起居。”
禾后寒也想起那些日子,当时只觉得日日夜夜索然无趣,恨不得赶快考完,快快做个官儿。此时此刻他却终于体会到了那岁月静好,心中无一物的轻松。
两人又闲说了半天,禾后寒心里被过往日子的简单轻松润泽,有了点力气。
这时他听到窗外有人的脚步声,禾后寒心神一凛,霎时被拉回眼前这一团乱麻,他刚把罗祥支走,窗外的人就进了来。
那人眉眼艳得惊心动魄,黑衣黑发,只一双眼睛,深若寒潭。
竟是崇渊本人。
丞相有何怕(全)
禾后寒被崇渊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紧接着反应过来,起身就要行礼,可他本就腰身不适,又泡了近一个时辰的热水,这猛地一下让他腿脚发软眼前发花,“嘭”的一声就直直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不轻,禾后寒咬牙倒吸一口冷气,痛得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一瞬间觉得两条腿都断了。
可这无法平息一丝皇帝的滔天怒火。
崇渊抬腿一脚踹在禾后寒肩膀上,他用了十足的力道,一下就把禾后寒踹翻了过去。
禾后寒正被双膝上的剧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爬不起身,肩胛骨又被狠命一踹,顿时眼前一黑,喉咙里滚出一声qiáng压住的痛呼。
崇渊揪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起来,手掌一挥就把扯开了他的衣领。
……qíng事留下的斑驳痕迹。
有那么一会儿,或者其实只是一瞬间,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瘆人。
禾后寒的眼睛无法在崇渊这样的注视下转动分毫,那是怎样的天威……让他全身血液都为之凝结的眼神。
禾后寒双腿发软,他在崇渊的怒意下已然退却,偏偏又被崇渊提着衣领,不得逃离。
崇渊的愤怒好似化作了万千针雨,铺天盖地声势惊人地统统打在禾后寒身上,让他睁不开眼,张不开嘴。
崇渊厉声道:“你为何这般对朕?”说到这,他似乎再无法控制怒气,一把将禾后寒掼在地上,指着他骂道:“你不择手段!你怎敢委身于他人!”
禾后寒脑中本来条理清晰,心中信念坚若磐石,被崇渊这么一问,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憋闷,又不知是何缘由,在疼痛和崇渊质问的双重施压下,一时不知所措,只跪在崇渊脚下不断磕头重复着:“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崇渊蹲下来,用力抓住禾后寒下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给朕解释。”
禾后寒本想好了大堆的说辞,扬大义抒小qíng,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然而此时此刻,在崇渊好似燃起了烈火的眼神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吐出一句:“臣……不敢。”
崇渊沉默了半天,一动不动的。
一时之间室内竟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寂静。
好半天,崇渊似是终于忍耐不住,表现出一点不同寻常的疑惑,问道:“不敢什么?”
禾后寒张了张嘴,好似突然找不到了声音。
崇渊不给他时间停顿,紧紧追问道:“你有什么不敢?”
禾后寒被bī的急了,脑子一乱,磕磕绊绊地挤出一句:“微臣不敢……不敢……不敢近……与皇上!”
这一句话后,崇渊眼里的火突然熄灭了,好似骤然惊醒,又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霎时浇了个透心凉。
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那时他还不到三岁,那时他还没得到神童之名,那时昱亲王还被人称为洲太子,那时他还只是个懵懂的小皇子……
十三年前。
燕祥宫。
一身锦衣玉袍的小皇子推开放到桌前的栗子粥,眉头拧起来,稚声稚气地道:“太甜!”
旁边伺候着的宫人连忙动手端下去,低声吩咐道:“快换。”那宫女又动了动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门口有人出声道:“二弟想吃什么,便吩咐下去。”
小皇子抬头,来人一身huáng衣,顶戴玉冠,俊逸非凡,小皇子犹豫地道:“可是父皇说过不可挑食。”
那人听了,半晌笑道:“你这么小的孩子哪来这么多规矩。”
小皇子哦了声,道:“我想吃鱼粥。”
不一会儿,下边厨房就送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粥。
小皇子喜上眉梢,飞快地拿勺子舀了一口,还不忘道:“大哥真好!”
那人笑而不语,坐于一边。
到这里,崇渊的记忆都很愉悦,尽心尽力的宫人,宠溺他的大哥,重视他的父皇。
然而就在那日夜里,小皇子突然腹痛如刀绞,接着呕吐不止,他难受的想哭,可又没力气,呜呜咽咽了半天也没人进来看。
小皇子虽然小,但这时天xing里的谨慎冷静就已经初露端倪,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蹊跷之处,他不再出声,而是忍着痛苦爬下chuáng,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侧门走去,此刻他的小小的白嫩的脸颊已是铁青一片,圆润的眼睛被痛苦扭曲得可怕,月光透过窗户晃了他的脸一下,让他好似夜半的恶灵。
小皇子把侧门推开一道fèng,一声轻轻的吱呀声后,燕祥殿里就静悄悄的了。
他摸到了殿外,又沿着小道不知走了多远。这时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等他终于看见前边有了巡逻侍卫的身影,就泄了那口一直qiáng撑着的气力,倒在了地上。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侍卫们,他们连忙围过来,一看倒在地上的那小小的人影竟是当今圣上最喜爱最看重的小皇子,立马大惊失色,有去找皇上报信的,有传太医的,不多时灯笼烛火就将静谧的夜半深宫晃成一片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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