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逐本不想看,听他一说起了好奇之心。方才与朱万交手的除了白离便只有秦追,若会使枪,那定是秦追无疑。江轻逐早想瞧他枪法,此时正得了机会,于是也轻轻纵身跃上墙头。
秦追进了柳府,因他平素不爱张扬,江湖上便没甚么人认得。神枪柳舍一做寿,江湖远客纷纷赶来道贺,府中摆满筵席,光是柳家亲戚弟子便坐了几十桌,席间道贺之声不绝于耳。秦追将贺礼交给管事,再瞧瞧各人送的礼物,奇珍异宝着实不少。他怕江轻逐在门外久等,便想找柳舍一将信送了好快些告辞离去。谁知宾客已全坐好,寿星公却迟迟不露面。秦追等得心焦,又等一会儿,才见一身锦袍的柳舍一从内堂出来。秦追没见过他,只听师兄提过。柳舍一中等身材,略显瘦削,花甲之年不显老态。众人见他出来又纷纷起身道贺,秦追等他走近也站起行礼。柳舍一来不及一一还礼,朝他拱手笑道:“少侠请坐,老朽照顾不周。”秦追道:“柳前辈见外。”
柳舍一性格豪爽,见秦追相貌不凡彬彬有礼,便道:“少侠面生得很,未请教尊姓大名。”秦追道:“柳前辈客气。晚辈秦追蒙恩师陆天机收录门下。因家师云游未归,由晚辈代为恭祝寿辰,柳前辈福寿双至,可喜可贺。”柳舍一又惊又喜,拉了他的手道:“原来是陆掌门的高徒,当真怠慢了,你师父近来可好。”
秦追道:“家师现下已不当掌门,天玄掌门是我大师兄万啸风。”柳舍一抚须而笑道:“陆老弟真会享福,哪像我这般年纪还得操劳。”秦追道:“柳前辈侠名在外,原是要比常人多受些累的。”柳舍一哈哈大笑道:“这是江湖朋友捧我,往我脸上贴金。早年我听陆老弟说收了个小徒弟,一直无缘得见,他当你宝贝一般,我说了几次想瞧瞧,他也不肯,难道还怕我夺爱要去当自己徒儿么?你师父小气得很,今日见了你,才知道果然少年英雄一表人才,难怪他藏私,偷偷教了这么多年才肯放你出来见人。”
秦追笑道:“前辈说笑,师父怕我年纪小,玩多了难以收心,这才不让我下山。若柳前辈肯指点武功,师父欢喜还来不及,哪有不肯的道理。”柳舍一道:“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伯伯,甚么前辈晚辈这么生分。”
秦追顺意喊了声“柳伯伯”。柳舍一十分欢喜,非要拉他去主桌同坐。秦追盛情难却,只得过去坐了,主桌前后左右均是柳家儿女媳婿,坐在当中好生不自在。柳舍一待他坐定,走到厅中团团一揖道:“各位江湖英雄,亲朋好友,有劳各位大驾光临,我柳舍一感激不尽。今日厅上百无禁忌,诸位尽情享用,尽兴方归。”
席上群雄大声叫好,纷纷站起还礼敬酒。秦追等柳舍一挨桌敬酒回来,才又找着机会说话。他自怀中取出江轻逐托他转交的信件,递给柳舍一道:“柳伯伯,我有一位朋友,托我把这信交给你。”柳舍一接过信道:“哪位朋友,怎的不与你一起来。”秦追道:“他家中有白事,身上带孝不便入府道贺。”柳舍一摇头道:“这些忌讳我怎会放在心上,你朋友在门外么,还不快叫他进来。”秦追道:“他若想来,再有忌讳也拦他不住,想是他不爱这人多热闹之处,柳伯伯就随他去吧。”柳舍一无奈,将信拿在手中看了,一看之下,面露惊讶之色道:“你这朋友原来竟是我姚贤弟的义子?”秦追不知江轻逐信中写了些甚么,只道:“正是。”柳舍一道:“我几月前就遣人送信去姚家,这信差至今未归,不知路上出了甚么事。姚贤弟金盆洗手之后我二人走动就少了,他身子可还健朗,家中怎会有白事。”
秦追想他今日悬弧之庆,不便说姚穆风已死平添伤心难过,便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柳舍一看了信神色未变,想必信中江轻逐也没提姚家一门惨死的事。所托之事已了,秦追正想告辞,刚起身便听院中锣鼓声响,柳家后辈弟子挤在一处看热闹,大约请了戏班唱戏。忽然有人笑道:“柳老爷子,唱戏有甚么好瞧,今日高兴,你总得露两手给咱们瞧瞧。”
第七回
柳舍一笑嘻嘻朝那人望去道:“孔七,这里属你花样最多。大家好好吃酒看戏,动甚么兵器。”孔七道:“咱们都是专程来瞧柳家神枪的,老爷子不让咱们瞧,今日大伙便赖着不走了。”群雄大笑,纷纷起哄。柳舍一微笑不语,身旁却站起个年轻人,向大家抱拳道:“柳家枪法我学了些皮毛,外公今日过寿,各位叔叔伯伯若不嫌弃,我使几招给大家助兴。”
宾客中有认得这年轻人是柳舍一的外孙丁麒风,当下大声叫好。丁麒风年方二十,少年英俊,手持长枪来到院中四下一揖,一派名家风范,尚未出手已惹来一片喝彩。柳舍一对这外孙极为喜爱,笑呵呵地坐着看他耍枪。丁麒风长枪抖动,刷刷连环枪一出,众人只觉眼前红缨乱晃,连成一片。柳家枪法刚猛沉稳,又是名门正宗,丁麒风有心卖弄,将一杆青龙长枪舞得威武漂亮,引得座上宾客阵阵叫好。柳舍一在一旁瞧着,忽而含笑点头,忽又微微摇头,想是对有些招式不甚满意。秦追也在观看,他枪法是陆天机亲传,与柳家枪大相径庭,以灵巧见长,讲究以内催外,以身代步,虽没柳家枪法好看,但招式求灵求变,更宜克敌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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