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哈哈大笑,换了副苍老的嗓子道:“乖孩子,还记得老朽,我昨日和今日相貌又大不一样了。”秦追哑然失笑,这人易容之术当真高明,非但模样毫无破绽,连神情语调也惟妙惟肖。秦追道:“华先生虽是一番好意,可偷来的东西,何苦骗我服下。”黑衣人道:“不骗你如何让他欠我一份人情。江兄,这人情怎么还得你自己掂量,这甚么青衣教难缠得很,惹了他们今后永无宁日,少不得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江轻逐哼道:“你明知如此,还惹这是非,我与你尚有梁子未解,甚么欠你人情早不记得了。”黑衣人也不恼,仍旧笑嘻嘻道:“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不是江湖侠少所为,传扬出去可不大好。”秦追道:“华先生这样逢人便拖下水,名声只怕也不好。”黑衣人道:“我名声本就不好,小偷一个,越是臭名远扬越是受用。”秦追从未遇见过这等惫懒之人,不禁摇头苦笑道:“在下与先生素不相识,先生盗取灵药原意也绝非为了在下,不知可否将来龙去脉相告?”
黑衣人瞧江轻逐与两个青袍人斗得正酣,以他武功修为要杀人轻而易举,却不知为何迟迟不下杀手。原来江轻逐与秦追相处越久,性子脾气越是收敛,只要秦追在身旁,凡事总得三思后行,又时不时想起万啸风苦口相劝之言,与往日相比戾气大减。黑衣人只当他故意磨蹭,也不心急,又与秦追聊了起来道:“偷个小玩意又有甚么来龙去脉,偷了就偷了。”秦追道:“这么说,甚么碧蟾涎丹都是假的?”黑衣人笑道:“世上真有水牛大的蟾蜍,那便是真的了。青龙造化丹你吃下肚去,我瞧除了治个小病也没甚大用,这些人却大惊小怪非要打打杀杀纠缠不清。”
秦追不由长叹,心想这哪是治个小病这么轻描淡写的小事,真是如此青衣教的人也不至如此不顾性命要将这药丸追回。他向江轻逐走去,伸手一挡他手臂,对青袍人道:“二位听我一言再动手不迟。”
一人怒道:“今日拿不回青龙造化丹,你们三人都休想活命。”黑衣人火上浇油道:“只凭你二人只怕有死无生,还不乖乖滚回去,多找些人来是正经。”秦追不理会他,问那两个青衣教的人道:“那青龙造化丹,可是一枚药丸?”
青袍人怒道:“青龙造化丹岂是寻常药丸可比。”黑衣人嬉笑道:“不是药丸?那你们可错怪了我,我拿走的分明是个指甲大小的药丸,如今他吃也吃了,化入腹中开膛剖肚也找不回来。”秦追道:“若真是在下服用了贵教圣药,定当设法偿还。”青衣教人冷笑一声道:“怕是你还不起,要拿命来偿。”江轻逐闻言逼近一步,这时忽然自院外传来一阵幽幽笛声,青衣教二人听了对视一眼,架起受伤同伴,转身往树上掠去,片刻间消失在夜雾中。
三人一走,院中只留下一具青袍人的尸首。江轻逐抬着头对树枝上的黑衣人瞧了一眼道:“你下来,我有话问你。”黑衣人笑道:“我不下去,你长得漂亮,下手太狠,我离你近心里直打鼓,就这么问吧。”江轻逐道:“青衣教到底是甚么来头?”黑衣人道:“说来话长,你我虽有过恩怨,但如今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应当同舟共济才是。”江轻逐斜睨着他,手中银光一闪朝他飞去,黑衣人反应奇快,往后一仰,人已倒挂在树枝上。江轻逐再一镖飞去,黑衣人头下脚上,又是背对着他,眼看躲不过,却忽然膝盖一松,整个人落了下来。黑衣人悄无声息在地上站定,伸手拍了拍灰尘。秦追道:“华先生尊姓。”黑衣人故作不解道:“你既叫我华先生,为何又问我尊姓?”秦追道:“华先生不姓华,莫非姓游?”黑衣人听了哈哈一笑道:“你年纪不大,知道得倒不少,我是姓游,江湖人称‘独手飞将’游靖就是在下。”秦追微笑道:“游兄年纪也不大,说话为何像个老人家。”
游靖道:“你不错,脾气比姓江的好得多。他那人,你瞧他一眼,他像要吃了你似的,这等凶神恶煞,哪个姑娘敢多瞧他。”江轻逐右臂一挥,赤秀一道红光落在游靖耳边,将他鬓边发丝激荡而起,映得脸颊泛红。游靖面不改色,仍是一脸惫懒笑容。江轻逐道:“你平日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也就算了,为何偏要损人不利己。”游靖道:“怎么是损人不利己,我虽是一时兴起,可于你朋友却有天大的好处。昨日之前你要杀我倒还说得过去,今日可不行了,青龙造化丹是我盗的,现下进了他肚里,治好他的嗓子,你非但不该杀我,还得谢我。”秦追道:“无论游兄好意歹意,在下确受恩惠,眼下这麻烦咱们再从长计议。”
游靖对江轻逐道:“还是你这朋友懂理。青衣教的尸首放在这可不大妥当,我去将他埋了,回头再来找你。”江轻逐道:“我拿剑架着你尚且管不住你双腿,这一去难道还会去而复返?还是我断了你的腿,在这坐等青衣教的人回来,将你交给他们处置为好。”
游靖一愣,又苦笑道:“这法子倒也不错。青衣教教坛远在关外,教众极少涉足中原武林,可若有人惹上了他们,便要追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江轻逐道:“你明知如此,还去惹他们作甚?”游靖道:“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我没惹过的麻烦?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细细说给你听。”江轻逐冷笑道:“你在宫中撒泼耍赖,要我放你一马,谁知去了外面又将自己吹成上能摘星下能捞月的盗中圣手,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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