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阳到扶江这四座郡城,我们确实鞭长莫及,但饶临的寒衣案就在脚下,时间上离我们也最近,相对来说,查起来不算没有优势。关键人物钱大人其实都审过了,但谨慎起见我们再查一遍,除此之外,钱大人没查的,我们也要查。”
吴金快人快嘴:“还有没查的啊?明明这卷宗都快堆上天了。”
“有。秋萍刚说人潮之中一定有我们忽略的东西,那我们就去查一查,”接下来李意阑说了句像是在开玩笑的话,可他神色严肃,俨然就是在动真格,“寒衣节的人潮。”
他就不信了,寒衣节上千百双眼睛,就没有一双看见异常。
这是一个两极分化的办法,最好也最烂,江秋萍一个头两个大地说:“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李意阑看了他一眼,心想我或许没有,但你们有,然后他嘴上说:“会有的。”
江秋萍看他一派从容,误以为他真是山人有妙计,闻言放下了这颗心,正色道:“那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李意阑这会儿终于想起了他对大师的承诺,咳了两声笑着道:“从牢房。都吃好了吗?那就走吧。”
饱暖思淫欲,谢郡守今天准备早早就寝,刚脱了衣袍要躺下,房门就被人拍得震天响,听得李意阑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厮在外头喊:“谢大人,查案了,我们大人叫我喊你。”
谢才看了眼头发散开,脱得只剩亵衣的小妾,忍不住一阵急火攻心,恨不得破口大骂。但来真的他又不敢,只好愤愤地将裤头又提起来,衣衫不整地裹上朝服出去了。
他抄手回廊了哈欠连天,腹诽这李意阑怕是破案的压力太大,有些疯了。
正厅里,江秋萍写得一手好字,已经拟好了待问的问题,并且原样誊抄了十几份。
谢才一来,寄声就往他胸口拍了一份。
然后李意阑吩咐道:“今日已晚,便就算了,谢大人,我需要十位画师,不需要丹青高手,能准确地描物画形就行,明日一早我要见到人。”
谢才蒙头蒙脑地得了个命令,满头雾水地道:“大人,您要画师作什么用?”
李意阑觉得解释起来费事,便说:“明日你就知道了,我们要到牢里去,谢大人要不要一起?”
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谢才口是心非地笑道:“自然,大人先请。”
同行的唯一好处,就是他不用等到明日,就知道了画师的作用,原来他们是想效仿古代的大画师,以散点透视构图法来复刻寒衣节的白骨案。
张潮身为通传,但画技在五人之中竟然最高,他暂代了画师的职位,由江秋萍担任主审,从牢里挨个挑人出来单独询问细节,以此整合作画,待到明日再去坟地考察一番,就知道哪些人记忆仍旧清晰,哪些人是在满口胡说。
知辛身份非同一般,李意阑亲自来审都嫌得罪了,但大师不喜欢特殊化,他也就没有刻意换地方,挑了一间刑讯室抬脚就进去了。
知辛来的时候,看见李意阑背对着他们,站得离那扇小窗很近,那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脸上落了些许斜照进来的白月华,没头没脑地笑了笑:“梅花好像开了。”
一个将死之人,隔着牢狱的窗,还能注意到梅花初放,这种境界实在是玄妙。
知辛勾了下嘴角,抬脚跨过了门槛,同时心里无端生出了一些并无恶意的促狭。
门外重华月色,堪堪升到当空,这光景连狗都睡了,提刑官却还不肯消停,也是辛苦。
第8章 失物
他说梅花开了,踏进这牢狱之后,知辛似乎就真的闻到了一缕冷梅幽香。
若有似无,再嗅却又没有了,于是直到落座,知辛的心思还在梅花香上,一念之间就悟了道禅。
万境本闲,唯心自闹。
狱中无茶,李意阑觉得有些怠慢,但没表现出来,直接切入了正题:“案情需要,我有几个问题请教大师。”
知辛:“请说。”
李意阑客气地说:“不知是何种因缘,让我有幸能在此地与大师相逢?”
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涉及到了慈悲寺的内务,知辛不想骗他,也不想告诉他实情,只好含糊其辞:“慈悲寺丢了一样东西,对世间来说无多大用处,可对于我寺却意义非凡,方丈托我下山来寻,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往栴檀寺去。”
栴檀寺是饶临北郊的一座古刹,名气或许比不了慈悲寺,但在本地的信众却也不少,本月初九有场法会,知辛正是为此而来,不过李意阑初来乍到,这个集会他还并不知晓。
别人既坦诚以告,却又不告之以详,识相如李意阑,便知道不该继续追问。
佛门虽然是清净地,但以其无私反成其私,是众所周知的藏宝圣地,自古以来宝物失窃的案例不在少数,李意阑颔首以示会意,随口又起了个话题:“上个月初一,寒衣节,大师出现在坟场,是去祭奠某位故人了么?”
知辛平静地说:“不是,我在此地并无故人。那天,我在东街炉苏桥边的榕树下参访,入夜以后看见有人从东街跑来,说是坟地出了鬼怪,便过去看了看。”
李意阑暗自记下关键字眼,继续问道:“大师可还记得,过去的时候那里的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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