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回过头,只见他白衣长剑,立在风中,一头墨色长发不像从前那般束着,而是散在身后,映着周遭雪景,说不出的神仙风骨。他看得眼神都滞住,忍不住喃喃唤了声:“师父。”
长垣原本已举起长剑,蓦地听见这一声,倒是停了手,挑起眉道:“怎么,你有话说?”
魔尊望着他,唇角却是扬起一抹萧瑟的笑意,低低道:“你怪我杀你,可却不知,我那时……宁愿死的是自己。”
长垣似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略略怔了怔,才冷声道:“说这些虚话,难道我就会饶你?”
魔尊目光沉沉地与他对视:“我不是讨饶,只是想让你知道。”
长垣眉头一皱,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有些恼怒地道:“你当我是无知孩童,还会听信你这些花言巧语么。”
魔尊怔了一怔,忍不住便向他走近两步,试探般问道:“你还记得……云泽的事么?”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长垣听了这句问话,一时并未回答,垂眸静默良久,面上却是泛出一丝讥讽笑意:“记得又如何?”
魔尊有些疑惑地望着他神情,又道:“那时你明明……”
长垣冷笑一声,打断他道:“你是想说,我那时记忆全无,又懵懂弱小,被抓入魔界,幸而得你相救。不但待我悉心妥帖,更是百般照拂,我应该感怀五内才是,怎能一恢复仙身,便要对你拔剑相向。”
魔尊一双红瞳暗得发沉,紧闭双唇,竟不说话。
长垣站在雪峰之上与他遥遥相望,看他衣袂当风,便如一片血色红云压在这片苍茫大雪之中,不由又郁郁低笑:“我都记得啊,你带我去幽冥游历忘川,去天界看云,去凡间看雨,”他微垂眼睑,极轻地道,“不瞒你说,我那时心里是真的很欢喜。”
魔尊听到此处,眸色渐渐柔软,忍不住就要向他走近。
谁知长垣在此时却又目光如电地望了过来,嘴角泛出冷笑:“可我从轮回池中醒来,想起这番欢喜,便觉得既虚妄又可笑。”
他不等魔尊靠近,便飘然一跃,落到对方面前,手中剑芒寒意逼人,笼得他周遭都是一圈黯蓝光晕。魔尊只道他下一刻就要挥剑过来,谁知他却是伸出左手,猛然抓过了自己的衣襟,揪到近前。这一下两人面对极近,魔尊几乎可以闻见他的气息拂在自己面上,他明知对方似乎是动了怒气,可心中却诡异地狂跳起来,震如擂鼓。
长垣盯着他,咬着牙道:“昭炎,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早便预料到我终有一日会想起旧事。你带我去那些地方,无非是故意想让我知道,这一千年来,你虽杀了我,可你心里也不好过,是不是?”
魔尊微微一惊,动了动嘴唇,还未说话,便被他在胸前一搡,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而长垣就这么攥着他的衣襟连连逼近,恶狠狠道:“不错,你这么些年来始终满心苦楚,虽是魔界之尊,甚至与天帝平齐,却还因记得我的一句戏言,寻到凡间,重新找回了那间草屋修缮布置,一草一木无不合我心意。你不顾三界之盟,屡屡去离恨天上,只因那处云卷云舒,是我从前最爱看的景致。你为了我,在幽冥忘川,黄泉路上遍寻了三百多回,却终是一无所获。你……”长垣抓着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他仰起头,望着对方那双睁大的暗红瞳眸,恨声道,“你做了这么多,若在从前,我早该对你心生怜悯,说不定就要对你犯下的罪孽既往不咎。可我经历这一番生死,早已看穿你的本性,岂会再受你蒙骗。”
魔尊原本一直沉默听他斥责,此刻却忍不住抬起头,难以置信般道:“我一直以来,何曾对你说过半句虚言。”
长垣冰冷一笑:“怎么,莫非你都忘了,你曾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到这里,忽而泄气般松开了对方的衣襟,而后垂下眼睛,眸色映着冰雪,显出一片空白,“你说你会永远听我的话,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你说你不会像昊元一样惹我伤心难过……”
他眼睫低垂,说话的声音极低,隐约又有几分惆怅,听得魔尊心里又酸又涨,忍不住便要伸手过去,只想抓住他在风中翻飞的衣袖。谁知还未动作,长垣便蓦地抬起眼来,咬着牙道:“你还答允我绝不化出魔身,可转眼便跟着昊元下了灵台,去做你的魔尊!”他说着,手中剑光一闪,就向魔尊面上刺来。
魔尊情急之下偏头闪躲,这次却是迟了片刻,面上微凉,已被那锋芒刺上面颊。他因是天魔之身,周遭有魔焰煞气护体,便是天雷地火也难以伤他分毫,偏偏这少微剑是他克星,剑气冰寒,瞬间在他脸上划出一线血痕。他挨了这一剑,眸中忽而涌出血红之色,那暗色魔纹也渐渐浮现出来,周身炽烈无比,像是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的魔气,脸上渐渐显出厉色来,十分失控地向长垣喝道:“你恨我没有遵守诺言,怎么却不问我究竟为何离去?”
长垣也瞧出他魔气上涌,十分不寻常,他提着剑,冷哼一声:“这还用问,你本就是魔性难除,再听上昊元的几句花言巧语,自然忍不住,甘愿成魔。”
魔尊脸上怒气更盛,身后魔焰涌动,沉沉道:“你以为我只听信昊元几句话,便悖逆许诺,化了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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