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什么万鬼同哭,因为她心里压根没有期待,因而同样没有弱点。
嚎哭的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渐渐低了下去,冥界万物同归寂静的那一刻,路远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他的心志当然足够坚定,可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毕竟是凡人的。
他抬头看一眼阎罗王,便一头栽了下去。
秦广王殿中,因为失血而陷入昏迷的路远已经睡了半天,阵法是在阳气最足的正午启动的,现在已经是傍晚。
酆都大帝确认过短期内不会再发生暴/乱便又去闭了关,将剩下来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阎罗王。
此时阎罗王与孟婆一起正站在路远榻前。
孟婆开口:“若是一下子恢复记忆,任他再强之人也会容易迷失心智,此时趁他尚在昏迷,正好可以像做梦一样去接受。”
阎罗王点点头,想起他最后望向自己的那一眼,不知道自己选择履行承诺是对还是错。
孟婆在地下一直做着消除人记忆的事情,恢复记忆的事情自然也是长项,甚至比前者还要做得好,却一直没有人知道。
她在路远身体上方画阵施法,而后将一碗已经提前熬好的汤药给他灌了下去,便平静地坐在了一旁。
她一向无牵无挂,上次却答应了司镜使要替他看着他,那现在也暂且由她来守着吧,这是职责,也是她难得的一点点同理心。
一千年前,唐家在莫予十九岁生日之后接到了秋水台的委托,陆濯缨带着莫予完成委托回到莫家,发现家宅里的人全部被换成了新面孔,而陆濯缨也在第二天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离开,整个莫家从上到下,对莫予来说,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牢笼。
莫离与莫赐始终没有向他解释一句,跟从前一模一样,而莫予这一次从头到尾都呈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他自认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除了陆濯缨。
莫离一向是个十分杀伐决断的人,莫家换掉的人,该死的大约都死了,不该死的一定都被确认了不知道核心事件,或者被确认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而这些秘密的中心,就是莫予。
他对自己的力量和血液早有感悟。
他开始担心与自己最亲近的陆濯缨和唐越是不是都受到了什么胁迫,以及从小跟他到大的阿七,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而这一切的根源……
三个月之后,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各大门派在上次秋季盛会之后再一次聚集到了鱼城,为讨伐妖孽而来,那妖孽,便是莫予。
灵能界在一个月之前突然传开,莫家小公子莫予是夜妖所生。天下一片哗然,甚至惊动了秋水台。
灵能界的人还没有针对这事情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法,虽然这事本身也与他们无关,然而以此为起点,一切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当时凤凰族与龙族式微,妖魔两界不顾与人类千百年来苦心维持的和平,突然对灵能界发难。一时之间各地战乱频发,已经波及到了普通人中间,每天都有无数无辜之人死去。
莫家反应最快,他们很快找到千叶和秋水台,与长阳派一起召开了天下英雄大会。没想到在大会当日,天降奇石,奇石之上的文字非常隐晦地指出,罪孽都系于一人之身,此人的存在不合天地之道。
因为妖魔突然进攻被打断的灵能界的激愤更加夸张地爆发出来。
不顾莫家的说法,灵能界在方古令等人的主张之下,已经决定要杀了莫予并散其魂魄来祭天。
莫离与莫赐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莫予仍旧平静地住在那院子里,看着外面山雨欲来的风景,连着很多天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莫离和莫赐是不会将他交出去的。
他们舍不得。
就在灵能界的矛头指向内部,准备进攻莫家之时,莫予却突然失踪了,灵能界众人在莫家找不到人,便放了一把火烧山来泄愤。就此,鱼城最大的灵能世家终于化成了一抔灰烬。
灵能界与妖魔二界陷入了长达数月的胶着状态。
在段时间里,陆濯缨带着莫予东躲西藏,同时在山川之间游走,不停净化人间战场的怨气,以防怨气生变,让局势变得更加紧张。
自从被陆濯缨带出莫家以来,莫予没有见他真正地笑过。
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予直截了当问为什么或者小心翼翼试探的时候,他都只是摸摸他的头,什么也不说。
往东边,终于快要走到石镜山,莫予想起从前跟陆濯缨说过的话,心想他们真的可以一起去看石镜了。傍晚他去拿药,才发现临出门带在身上的药丸已经告罄了。
分别大约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天晚上陆濯缨迟迟未归,莫予在两个人暂时落脚的山洞口等他,却等来了一只青鸟,他接过青鸟化成纸条,看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南面。”
他愣了一下,心里模模糊糊感受到了点什么,鬼使神差地捏了个决隐去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往南面的树林而去。
不多时感受到一个屏障,屏障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言朗,另一个是莫予不曾见过的人,一身灰布长袍,看上去十分朴素,同时又十分出尘。
应该怎样透过这个屏障去听里面人的话呢,莫予正在迟疑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猛地往前一送,他慌忙抓住旁边的树干才没有摔倒,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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