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不明所以地立在旁边,言朗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跟路远解释还是在对自己说:“是没有脸面对的旧人。”
插不进他的从前,不了解他的过往,一直是路远的一场心病,这会儿他听见言朗这句话明白过来,大约正如言朗自己说过的,又是从前欠的债。路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倾身抱住他,又很快放开来。
言朗或多或少明白路远的想法,于是安慰似的笑一笑:“都过去了,他也不认识我了。”
路远点点头,也朝他笑笑,转而低头去看那忘川水,说不清心里是喜是悲。
言朗就此陷入沉默,他没有办法不沉默。
东方恪。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分明还是第一世的模样,而自己下了地府这么多回,忘川河边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先前只以为他是投胎去了,现在看来,似乎恰好相反,东方恪明显才刚刚入地狱。
这究竟是为什么?
当年致之死了自己瞎了,后来只听闻暗界大乱东方恪死于战乱,而言水一战之后,灵能界就此与暗界签订千年不相打扰的盟约,内里的事情自己却一件也不明白。若东方恪是新死之人,他又怎么还是第一世的模样呢?若说他千年就就一经去了但一直未投胎,那这千年他的魂魄究竟是在何处游荡?
不详的阴影越扩越大,跟第一世有关的人和东西不断在出现,言朗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紧握住了路远的手。
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却再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身边这个人离开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散魂
言朗很快镇静下来,将一切忧虑藏入海面之下。路远也默契地不去问,假装着头上没有阴霾,而他们之间没有隔阂,心里却始终像猫抓一样,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痛感。
时间感受起来格外漫长,转眼却已经是第二天的入夜。言朗跟路远原路返回,再次走到三生石畔,奈何桥边,只等待子时一到,便去采那在阴暗地界里吸取了世间最厚重的阴气长成的仙草。
十一点,言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却害符,他回头看路远一眼,朝他一笑便往忘川河对岸的悬崖凌空飞去。言朗刚一脚踩在突出的石块上落定,便看见那伞部如碗口大小的灵芝旁边突然显出一只趴在崖面上的小鬼来。
那小鬼在灵芝旁边应该已经待了不短时间了,大约也知道灵芝只在子时显身,因而此刻才露出自己的形体来。
小鬼一出现言朗就心道糟糕,他离灵芝比小鬼远,乍一看见这小鬼,指尖已经瞬间凝聚起气流朝它飞去,却还是迟了一瞬。那小鬼黑色的手作爪状,已经触碰到了与峭壁岩石颜色几乎一致的灵芝。
一前一后,看上去却像是同时,那株灵芝消失掉,小鬼甚至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身形已经跟着散掉。
这地府里的灵芝,千年才得一对,就这么被一只不知何处来的小鬼毁掉了一株,言朗皱紧了眉。
路远在下方看不分明,却也知道是事情不妙,他直接传音到言朗的耳朵,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言朗定了定神:“没事,有只小鬼,被我解决了,在下面等着我。”
路远默然,虽然明白什么小鬼大鬼都奈何不了言朗,可见不到他下地,整颗心就是揪起来悬在空中的。
言朗这次谨慎许多,他捏了决竖起屏障,将剩下来的那株灵芝罩在其中。他将却害符举起,正打算朝灵芝盖过去,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急急的声音:“慢着!”
东方恪!
一只手伸过来毫无阻滞地穿过言朗在灵芝旁边布起来的屏障,正好挡在言朗的却害符前面。言朗不明所以地看着东方恪,东方恪笑一笑:“兄台且慢,这灵芝机灵得紧,却害符对付一般仙草绰绰有余,却是挡不了这小家伙逃跑。”
言朗收回手:“你说怎么办?”
路远在下面看见又生意外,忍不住也从河边腾上来,言朗话音刚落,他便已经落在了言朗旁边。寻了块凸起站稳了,路远才看清这突然出现的人竟是不久前在河边遇见的那白衣袍之人。
东方恪打量了路远一下,赶在两个人疑问发出之前道:“这忘川河边的灵芝灵性太重,采摘不仅要等天时地利,还需人和。正好,在下看这位公子与这灵芝倒是有缘。”
言朗与路远对视一眼,他想了会儿点了点头,将却害符交到路远手里。
路远当机立断地接过来,在言朗缩回手之前就已经将那符贴在了灵芝伞部,符咒隐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灵芝伞部边缘。灵芝瑟缩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消失,他于是放心地掐住根部,将整株灵芝采了起来。
他默默松了口气,抬眼去看言朗,言朗对他一笑,两人腾起飞下,东方恪跟在后面落定站稳。
路远伸手跟言朗要专门的灵物储袋,东方恪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灵芝,良久才淡淡地笑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路远余光看到他的表现,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也是来采灵芝的吗?”
言朗看向东方恪,东方恪也不瞒,爽快一笑:“是。”
路远装灵芝的动作停了下来,东方恪顿一顿无所谓地道:“本以为可以得一株,却不想被一只灵力低微的小鬼毁了,想来是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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