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造反吗?还是说和尚做厌烦了,想还俗了?”苏和子道。
“师父,三界火宅,”含辞道,“凡俗统共八苦,他一人就占了三苦。贫僧每念及此,众生皆成虚妄,恨不能将心缩成一隅,就放他一个……从此一身红尘,风月无边。”
苏和子:“……”好个色令智昏的和尚!成天坐在佛前想的都是些啥腌臜玩意?真他娘的大逆不道!面上看着清心寡欲得很,谁曾想竟是装模作样,内里其实比谁都离经叛道!
“你滚蛋!”苏和子怒道。
含辞剥了袈裟,拜过佛祖和苏和子,又向讲经堂中瞠目结舌的众人拜别,一阵风似的,春风满面地消失得没影了。
苏和子过后许久才反应过来,问落梅:“那花哪来的?”
当初含辞种在土盆子里的东西要是能开花早就开了,五六年了没个动静,怎么可能在这个当口突然就开出这么一朵金花来?分明是有人捣鬼!
落梅低头不语。
这时外头缓缓走入一个身着玄黑破布烂衫的年轻男子,苏和子一看——嗬,傩族余孽!当即腿脚发软。
那人正是卜狼,他居高临下地瞅了一眼,道:“花是浮石的,人也是浮石的,浮石的规矩,有来无回。老驴子,有本事就打到我们那去,随时奉陪。”
苏和子心中一惊,沉寂六年,浮石的金花开了……
·
含辞在浮石的石墙前,见到了一片金灿灿的花田。
他怔了许久,终于俯身去碰这在风中摇曳生姿的花,一股清香涌入口鼻,恰如心头牵挂之人身上的味道。
这时他听见动静,一抬头,看见墙头上慵懒地坐着一个人。
金蕊身子才好利索,不顾一众山猴子们的劝阻,非要翻到墙头上来——金花要出墙,谁也拦不住。连着好几日,他都往墙上爬,一坐就是大半天。
此时金蕊坐在墙头上,看见小和尚,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他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意外,这一点意外立刻被近乎痴狂的渴慕和欢喜所取代,最后一切皆化作虚无,少年人的眼眸里只剩下红。
二人隔着花田相望,许久一声未吭。
金蕊清了清嗓子,喊道:“小……哪里来的野和尚?知道这儿是哪么,敢随便乱闯。”
“知道。浮石,有来无回。”含辞道。
金蕊:“明知有来无回,你还来作甚?”
含辞:“贫僧欠一位施主的债,拖欠多年,迟迟未还,如今特来偿还。”
金蕊:“……你想怎么还?”
含辞一步一步地穿过花田,靠近墙边,离金蕊越来越近。
暌违六年,当年有些青涩的小和尚出落得越发俊朗,金蕊日思夜想着这张脸,然而此时却近乡情怯,一不留神非常有失颜面地从墙头摔了下来。
含辞连忙伸手去接他。
含辞这几年吃了十全大补汤一般,力气大了不少,抱住金蕊之后竟然没有摔倒,踉跄了两下堪堪稳住了。
金蕊自觉丢人,干咳了两声,故作无恙道:“你想怎么还吧……欠了六年,连本带利,一点也不能少。”
含辞笑了一声,道:“欠债不嫌多,在还之前,贫僧还想向金施主要一样东西。”
金蕊被含辞这一笑笑得心都酥了,色`欲熏心,小和尚要天上月亮他都能想方设法给摘下来,道:“你想要什么?”
含辞在他耳边轻声道:“贫僧来化缘,化的是金施主的姻缘。”
金蕊耳朵登时一麻,耳根都红了,咬牙切齿地想,这要命的和尚,这几年念的是什么经!牙尖嘴利的,一句话能点一把火。
他心火正旺,却听含辞又道:“方才金施主急急从墙上下来,想来缘分天定,天意已将金施主施舍于贫僧……”
“你……”金蕊对上含辞笑得弯弯的眼睛,话头堵在了嗓子眼,一时恨得牙痒,想啃他几口。
含辞:“多谢施主。”
金蕊一怔,谢什么?他答应什么了?
含辞踮起脚,双手捧着金蕊的脸,金蕊呼吸一滞,感觉到轻轻的一吻落在他左眼下的金花上。
金蕊忍无可忍,将含辞双肩一压,垂首夺去他的呼吸。金蕊想着六年来的相思之苦,想到这和尚害他等得这样久,恨恨地在他唇上啃了又啃,恨不能咬死他。一边又想,小和尚还是良心未泯,总算是知道要还债。
他将含辞放开后,含辞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缓过劲来,金蕊又目光沉沉地将他扑倒在花田里,火急火燎地解他衣裳。
读过万卷经书的含辞稀里糊涂地问:“金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金蕊:“姻缘给你了,我来讨债。”
边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吵闹声,只听大伯子的大嗓门居高临下地吼道:“九花儿!你摔哪儿去了?”
大伯子身后还跟着一群猴子猴孙们,这群山猴子们眼睁睁看见自家猴大王狼狈地摔下了墙,赶忙蜂拥着爬上了墙头,心急如焚地赶来救人。
大伯子正要从墙上跳下来,忽然被一根拐杖敲了回去,子黔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大伯子赶紧滚蛋,一来二去闹了半天,子黔一怒,直接将墙头的一群山猴子给扫了回去。自个儿也赶紧溜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待在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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