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说什么他都照着做,不生出一点旁的心思。
江父说:去学堂吧,男孩子总得多读些书才好。
于是江夜便去了学堂。
他入学的时候年龄已经比较大,字却识的不多。于是他勤勉,刻苦。
在学堂偶尔会受人欺负,他一言不发,柔顺的承受,不去反抗。
在学堂没有人跟他说话,夫子亦不喜欢他。他便独坐在角落,支起耳朵很努力的去听那些他根本听不懂的东西,然后在旁人放学后留下来一遍一遍的抄写。
他静的没有存在感,他乖的不让江父有任何压力。
其实他更怕,若他哪一天犯了错,江父发起怒来,会说出怨恨的话。
怨恨为什么他来到这世界上后,却带走了江父最钟爱的妻子。
江夜承受不了这些话。
风吹的烟灰朝脸上袭来,江夜被熏的眼泪盈在了眼眶,退了一步正要用手揉揉,身后却有声音传了来。
“小夜,你在这儿啊。”
听出了来人是沐流韵。江夜回了头,泪眼中果然看到的是他的身影,颀长的立在那儿,脸上依然是含着笑意。然后他又靠了过来,伸出手指拂上他的脸颊。
“怎么哭了?”
温热的指腹将他眼角的泪一点一点的擦去,温柔细腻。
指上的温度太过美好,让江夜竟忘了躲开,任他将眼角的泪拭个干净。沐流韵擦干他的眼泪后,没有再像以往般停留,而是偏了头看着那燃烧的冥纸。
“在祭祀你爹娘?”
“嗯。”
沐流韵拿过冥纸往上添,脸色竟然有些凝重。他突然道:“我娘是冀州人,我们那边没有冬至要祭祀的习惯。”
“啊?”江夜有些茫然。
沐流韵自顾自的道:“清明的时候爷爷这边要扫墓,丞相最重孝道,所以每次都勒令我一定要到场。”
江夜稍微听出了点眉目,沐流韵又道:“我娘去世十多年,我却从没有在清明的时候去见过她。有一年,我很想很想去,独自走到半道便被人追了回来。那次丞相大人发了很大的火,让我跪在祠堂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江夜看着他的眼眸一点一点暗下去,脸色亦失了平日的灿烂,心头竟泛过一阵心疼。沐流韵勾起唇笑,笑的嘲讽,“可笑那供奉祖宗的祠堂,竟没有我娘的灵位。呵……”
江夜咬了咬唇,笨拙的安慰道:“啊……你……你别难过……”
沐流韵偏过头来看着他笑,“你若给我亲一口,我便不难过了。”
“你……”江夜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尖,正想着要说什么话来躲避时,沐流韵却又垂了头,看着火光发呆。
“我想着,明年清明的时候我一定去看一次我娘。”
江夜侧目。
沐流韵低低的笑,垂散的发丝被吹的飘扬起来,突然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寥。
十
快到年关时,京东城的雪下的更欢畅。几乎每天推开门便能看到那飞扬的洁白的雪花,铺叠到地面上,盖住所有的痕迹。
日子平静而沉寂,冬日似乎能将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好动都蛰伏起来,让人懒洋洋的只想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看着时日渐渐流淌而过。
先生每日来授课,表情更为严厉。宁澜雎似乎被他打多了,也不敢再如何造次,每日安安静静的背着书写着文,尽管垂下去的脸上的委屈都能皱起来。
接近年关的时候,王爷终于许了他们这几日不再读书,可以任意游玩。宁澜雎听到后喜的差点跳起来,拽了江夜的手便往外面跑。
街道上依然热闹,店铺面前刷洗一新,挂了红绸,喜色盈开。宁澜雎拉着他走的是跟平日截然不同的方向,路面生的让江夜心生茫然。然后才逐渐想起,原来他来了这儿三个多月,对这儿却还是陌生的紧。
“表哥,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么?”
“去哪儿?”
“丞相府。流韵有好久没来了。”
江夜又想到了那个人,眼中总是迷离着,嘴角总是上翘着,脸上中是含着笑意。语气温柔,神态优雅自若,喜欢凑在他耳边低低的说话,还吻过他两次……
脑海中的思绪顿时纷杂起来,那些坏笑那些促狭的话渐渐模糊,而冬至那日沐流韵脸上的落寞却逐渐清晰,仿若自己是刻意的将那一幕保存了起来。
街道上的雪被人清在了两边,路却有些滑。两人走的慢,宁澜雎的话便多了起来,“流韵接了他爹的位,在朝堂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城里的百姓都在说他邪佞,可堂弟却极为欣赏他。”
江夜知道宁澜雎的堂弟便是当今皇上。
“啊,为这事我还没恭喜过他,那日庆贺时爹不准我出来。正好,我们买份礼物送去。”
京东城有大的古玩店,寻常的东西也有,稀奇的东西更多。宁澜雎拉着江夜走了进去。说了是要送人的,那掌柜立马拿了许多东西出来,宁澜雎只撇了一眼,便不再看,只勾唇道:“堂堂这么大一个店难道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么?怎么竟拿这些不入眼的东西来糊弄人?”
掌柜知道是识货的大客户,连忙赔笑道:“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拿。”说着连忙去了后堂,再次搬出来的东西倒令宁澜雎没有再说什么,只伸了手挑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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