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江父因病去世,王妃派人去了多次,江夜都不愿意过来。直到宁澜雎外放,才随着他一起过来。
江夜说这些时脸色已然平静,半垂着头低低的说。
沐流韵静静的听,指尖留在他眼角处,细细的抚着那朱砂痣。江夜似乎忘记了躲开,沐流韵便也不放开。
三
回了府上,王爷肃着脸找宁澜雎谈话,江夜跟在身后,半垂着头。
“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不得安生,你也不想想以后?若我跟你娘都不在了,你怎生过活?”
宁澜雎不置可否,忍不住回嘴道:“爹,您跟娘又怎么会不在?”
……
江夜低着头看着脚尖,黑色的绒鞋上沾着泥土,颜色有些破旧,脚下踩着的是昂贵的地毯,走在上面极为舒适。
却也,有些心惊。
担心踩脏,担心踩坏。
宁家两父子的争论还在继续,明明都是生气的语气,可是为什么听在耳里,会觉得很幸福?
过了许久,江夜闻得王爷在叫他,连忙抬起头。
“江夜啊,书温习的怎么样?还懂么?”
“啊,嗯。”
王爷语气温和,“要是不懂的话就问问先生。其实江夜啊,我听闻你在家里的时候,是很少读书的。”
“……是。”
“那为什么想要考科举呢?”王爷眼带疑惑,“要知道,考科举凭这两三年功,不一定便能高中的。而且,你以前不是在家乡开个小茶楼吗?”
江夜轻轻纠正,“是小饭馆。”
“哦,小饭馆。我是这么想的,你以前做过生意,如果想继续做下去,那我给你资金,你可以在京东城开一家酒楼,你的手艺好,生意肯定会红火的。到时候,可能比考科举强。”
江夜微愣,一双手在衣摆下绞的死紧。
王爷语气愈发温柔,“你觉得怎么样?”
考科举、饭馆、酒楼、前途……
这些词汇,一个一个在脑海中闪现,让本就不清明的思绪更为混乱起来。江夜胀红了整张脸,抬起头时,眼神逐渐坚定。
最后,他说:“我只想试试考科举。”
屋外飘着雪花,屋内的暖炉散发着热气。宁澜雎捧着书本已睡着,江夜寻了大衣替他披上,然后走回书案前。
桌上摆着一张纸,纸上的墨迹已干,横撇勾勒,显是写的人下笔犹豫,所以有黑墨重叠晕染。字迹却依然清晰。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江夜看着那几行字发愣,指尖颤悠悠的泛着凉,脑海中突然闪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三月花开,江夜也是上过学堂的。
学堂里的夫子古板严厉,讲课时摇头晃脑。江夜看着书本茫然,最后竟慢慢的睡着。
醒来后挨了夫子十板子,夫子边打胡子边颤抖,边怒道:“孺子不可教,不可教。”
江夜上学堂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旁边坐的学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却已有十八。旁人都已背会四书五经,他却仅仅开始学习论语。
夫子的课他听不懂,所以每日都被夫子留堂。
那日,他搓着红肿的手心,委屈的不想写夫子留下来的功课。偏了头,便能看到窗外蔓蔓青草和粉嫩的桃花。有黄蝶在花丛中嬉戏,飞高又降落,仿佛在跳舞。
于是一双眼便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了过去,痴痴的看着落日余晖中或静或动的一切美好,出神的都忘了手中的伤痛。
后来,有人站在他身旁,温柔的说:“小夜,你的功课还没做呢。”
江夜惊的偏了头,在黄色晕染的光圈中,看到了脸上含着笑的少年。
穿着青色的锦衣只消看着,便能想到是多么华贵。江夜睁圆了双眼,咬着唇,看着眼前的人温和的眉眼皱了眉。良久,他欢喜的叫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柳家的公子,夫子最喜欢你了,你的学问也是最好的。”
那人失了笑,“我叫柳兮言。”
“啊,原来叫柳兮言。”
柳兮言脸上有些许失望,“我以为你认识我。”
江夜胀红了脸。到了学堂后学习认字或者背书,或者苦恼夫子说的课,又何曾有心思去记旁人的名字?就这柳兮言,还是夫子经常让他回答问题,他才偶尔在脑海中留下印象的。
“对不起,我脑子笨,不太记得人。”
柳兮言展颜笑,“没关系。对了,小夜,夫子交给你的功课呢?是不是没做?”
“啊?你怎么知道?”
柳兮言笑着伸出指尖,点向桌上空白的纸张。
江夜顺着他的指尖看下去,眼神却被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所吸引。
有些自卑。
自己的手因为常年要做事所以又粗又皱,还生出许多老茧。平日觉得无所谓,现在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自卑。
柳兮言没察觉,微笑道:“等下夫子来检查,你又得挨板子了。”他说完突然拉起江夜藏在桌下的手,摊开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最多算温暖,谈不上炙热。可是江夜就是觉得很烫。柳兮言看着他掌心的红痕皱眉,突然低了头,轻轻呼出几口气,吹在他掌心上,然后在江夜愕然间,他抬起头,露出极为好看的笑容,“很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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