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明白!”幸存者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眼泪汪汪地注视着龙椅的基座,没有皇上的圣令,甚至不敢抬头。
“把头抬起来。”跪着的人乖乖照做,皇上看了他们血淋淋的额头,抿着嘴微微一笑,看起来心中很高兴的样子,“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新帝登基,仪式格外隆重,而明日的大殿,又会和往常一样。
*
“将军。”
“啊啊啊啊!我又死了!怎么回事嘛!我是中诅咒了吗我......”男人把自己一头幽蓝的头发揪得乱七八糟,然后“嘭”地趴在了桌子上,但又被象棋硌得弹了回来。
“是不经常玩吧。”
“不是呀,我经常看街头巷尾的那些老头下棋啊。”
“......”
沉默良久,还是那男人习惯性地优先打破了沉默:“雨禾......那些大臣的家眷,你打算怎么办?”
“长孙将军意下如何?”
“别这么叫我了,怪羞耻......臣当然是听陛下的意思喽~”
“......满门抄斩!不知道妥不妥。”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好了象棋,准备着下一轮棋局。
“呃——圣上自然有圣断。”
“内亲外戚都不太好留,至少也要贬为庶民。毕竟你看,群臣玷污的是先帝,而朕却多管闲事,私自惩办了他们......再下一局吗?”
“不下了不下了,臣老是输。”那人转身离去,挥了挥手,无意地轻轻撩起了幽蓝色的发丝,“陛下是皇上,天下都是您的,没什么私自不私自的......臣告退。”
那人转身走了,而皇帝还死死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涂着火红色眼影的凤眼看不出悲欢,读不出喜怒。
*
京城有变,各地藩王群起作乱,而朝廷刚刚裁撤了大把的官员,于是皇帝御驾亲征。
玄还记得那段日子——自己穿了红衣,抹了一身莲花香之后,再穿上一身严密到只让人露出两只眼睛的盔甲,假装成雨禾,在边关带兵作战,既过足了一把将军瘾,又过足了一把皇帝瘾。问世间谁能有如此待遇?唯有我长孙宵玄!哇哈哈哈哈!
虽然长孙宵玄在正史上已经死亡,虽然他的所有功勋都让别人张冠李戴了,但京城的百姓永远都会记得——皇帝坐着马车去出宫例行祈福、祭祀或亲耕时,那在纱帘后若隐若现的火红色身影。也记得那一直伴在身边的幽蓝色身影,化作幽魂一般的传说,在茶余饭后被一次次提起。
虽然长孙宵玄本人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冬天慢慢过去了,春闱带来了一个年轻的朝廷,曾被埋没的有识之士代替了长孙宵玄的差事,他也总算能够卸下那身厚重的盔甲,穿着一身轻快的布衣,蹦蹦跳跳地走偏门入了宫。
之后上朝,他站在龙椅之后的一片阴影中窥视着崭新的群臣,躲在红柱后“嘻嘻”地一个人偷笑着——“陛下果然神通广大,才几个月不见,整个朝廷就焕然一新了。”下朝之后,他这样对新帝打趣道。
“哼,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皇帝没来由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啊?你是说我不要脸吗?”
“不,朕是说自己,多少帝王碍于后世名声束手束脚,最终与大业擦肩而过。而朕不要脸,不在意名声,所以虽然道路艰险,但想做的事情最终都会完成。”
“诶呦吼?”
“......将军已有心上人了吧,怎么不去见见他?”
“......”
沉默良久,幽蓝色头发的将军才回应道:“臣怕自己是棵树。”开玩笑一般的内容,却用一种悲切的几乎要流泪的语气说出。
*
正值深冬时节,江南大雪纷飞,皇帝抱着个手炉,坐在马车里独自一人出神。忽然,她将车帘掀开了一角,向一边骑着马的蓝发将军问道:“喂,长孙宵玄,你这回给我举荐的武将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那人行事果敢、头脑聪明,而且早年我们年年比武,我年年都被她打得稀里哗啦的......再走上几十里路就到金陵城了,陛下明天就能一睹为快。”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将军的心上人应该就在金陵城内吧?都过了这么久了,不去见见他吗?”长孙宵玄没有回应,“机会总是有的,关键是看人能不能把握住。你现在心中想着他,他也一定想着你,‘有花摘时直须折,莫到无花空折枝’。”
“......”
“王二狗子你过来!”将军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忽然大声唤起了自己的副将,王二狗子倒也麻利,骑着马几秒就从队伍最后追到了圣驾旁边。
“将军叫我何事?”
玄慢悠悠地卷起了袖子,把半截胳膊伸到了王二狗子面前——“把这个砍下来。”
“砍什么?”副将一脸不解。
“砍什么?砍劳资的胳膊!”王二狗子不禁瞪大了眼睛,“叫你砍就砍,出了事我担着。”
“哦。”那人也木讷,麻利的抽刀出鞘,白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换来了长孙宵玄狰狞的表情和血淋淋的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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