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乖乖地止住了哭声——因为他回想起了被钱媛支配的恐惧,和被摁在地上胖揍的那份屈辱。但他还是不死心,一双幽蓝幽蓝的眼睛带着地狱中的火光,连眨都不带一眨地直勾勾地盯着他所不认识的那个男人看......
却忽然被钱媛捏住脸颊转了过来
——“你拿什么眼神看我阿舅?!”
啊?阿舅?
玄的眼神一瞬间从憎恶变成了茫然,那眼神就跟多年前他干了坏事装傻不承认的时候一模一样——迷惘无辜无助,装作一个天真可爱的骚年。
*
婴孩在一边的小床上静静地睡着,时不时地哼唧一两声,玄听着这声音心里阵阵泛痒;钱温提来了药箱,正在给玄上药包扎,半垂着眼帘,眼神中透出惋惜和悲伤,玄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和钱温在旁边跳跃忙活着的白净小手,每一次有意无意的触碰都让他错开眼神,全身上下仿佛过电般的一阵颤栗。
——二人相对却不相视,更无言。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玄就是那个打破沉默的人,但在今天,千言万语堆积在胸中,千言万语涌到了咽喉处,千言万语已经到了舌尖,捋来捋去在脑海中过了千万遍的场景,捋来捋去幻想了千万遍的对话,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几次深呼吸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多可惜,断了右臂,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舞剑了。”
一反常态,钱温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在寒冬中点着炭炉的温暖卧房里回荡着,又如同雾一般飘忽不定,忽然扑面而来,玄整个人卷进了迷域,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玄看着钱温坐在一边忙活的样子,忽然收回了那半截血淋淋的胳膊,低着头闷声说道:“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放着不管,过上三五个月应该就长出来了。”
钱温抬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地将断臂放到了原位。
“我没骗你,这是真的。”
“好好好,但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接下来再长出来的胳膊会变成绿色的哦。”言语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嗯?钱温刚才说了什么?玄总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
——那是许多年前了,他在早春时节,在快到金陵城的那段官道上遭人偷袭,然后折断了一只手臂,他本想放着不管,结果钱媛告诉他那样手臂长好之后会变成三节的。
想到这,他不禁低头轻笑。
那次,好像也是钱温为他治的伤。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巧,就好像故意的一样。
夜逐渐深了,阿舅兴致勃勃的讲着他多年来在各地游玩的经历——带着一匹马和一条狗,仗剑走天涯,若到了风景宜人的地方,就跳下马,摊开纸,随意画上一幅山水;他去过比昆仑山还要高的地方,也在南海边踩过沙子,坐着木船途径一个一个的小岛,扑在如海的大湖中好像一只水鬼;下雨时就在头上顶一片荷叶,天晴时在旷野中随意放歌,天大地大任他独行,驻马便是家。
玄兴致勃勃地跟他交流着西域和巴蜀,伤口一下砸到了靠椅上,疼得他生不如死。
夜深了,阿舅笑眯眯地和钱媛一起出了房门,前脚刚跨过门槛,就又回过头来对玄说:“明天上午,我再把剩下的那一半讲完。”然后转身吹了声口哨,一只小黄狗忽然“蹭蹭”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背后,二人一狗的身影逐渐在夜色里模糊,但远远地还传来笑声。
那年的金陵城大雪纷飞,那个夜晚冷的出奇,钱温的卧室里点着炭火,暖和的让人犯困,一对年轻的爱人挤在同一张被窝里,紧紧相拥着——拥着对方、拥着自己、拥着二人臂弯间小小的孩子。
三人的热度互相传递,被褥之间在这冰天雪地中暖的出奇。
alpha低头吻了Omega的嘴唇,Omega将头埋在他颈窝中偷偷笑着,二人一句一句低声窃窃私语,更多的是故意压低着的嬉笑声,孩子在睡梦中哼唧了一下,二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轻轻逗弄着睡梦中的婴孩,小心地揉着他的小手......
“长孙大哥,你刚才说胳膊过三五个月就能长出来,是真的吗?”
“对呀,神奇吧~”
“嗯嗯,神奇,我好想解剖你看看。”
“啊?你想解剖我?”
钱温捂着嘴翻来覆去地笑了许久,才稳住气息改口道:“等你的胳膊长好了,我想枕在上面可以吗?”
玄点了点头,这总比解剖要好了千百倍。钱温含着笑低了头,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那,长孙大哥,你这回回来还会走吗?”
“走?当然走啊!”钱温的那双眼眸明明是写满了期望,但听到这句话后,其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霎时间暗淡了下来,“......因为我要带着你和我们的小朋友,一起去比昆仑山还要高的地方,一起去南海边踩沙子,坐木船游览一个个小岛。”
钱温的身子一个震悚,脸上霎时染上了红晕,心脏在胸膛中仿佛擂鼓,“咚咚咚咚”急速乱跳个不停。
“那......那你不做皇帝了?”
“做皇帝?你是不是又听谁家的闲婆子懒汉嚼舌根了?那些人说的话百分之七十都是不能信的,记住了没?”
52书库推荐浏览: 黄德罕 复仇 空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