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虚虚靠在屏风上,腰间横着傅希如的另一只手,让他牢牢贴在他身上,好似从地底同一根系里长出完全不同的两支花,卫燎攀住这个人的肩头,也不再计较萦绕心头的哀愁了。
短就短吧,短短一季,也算是尝过世间最甘醇的滋味了。
即使心中并未主动的去寻觅,这一吻结束,卫燎仍然不免眼中含着朦胧雾气,萦绕心头的委顿也消失不少,傅希如仍旧摩挲他柔软透薄的颌下肌肤,他指尖有茧,有些粗糙,但却祛除了痒意,麻酥酥的,卫燎舍不得退开,任凭他像是哄孩子一样低声哄自己:“陛下有了孩子承继万世,该欣慰才是,怎么不高兴?”
卫燎默不作声,往他怀里一躲。现在说这句话太迟了,可他已经不想要什么千秋万世,什么承平天下。
他想要的,早就没了,再也不是他的了。
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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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孩子都生了,这俩也老夫老妻起来。是个沉稳丈夫和爱娇妻子的组合哇。
李婕妤:我儿子不是你们秀恩爱和搞羞耻play的道具!
卫燎:这算什么羞耻?
潘贵妃:你还想当着我儿子的面做什么?
卫燎:这明明是我儿子!
卫沉蕤:呵,方才好像听到一句“真香”?
傅希如:……四个女人是多少鸭子来着?
人类的幼崽真的好啊好,倘若不是躬亲抚育,自己喂养,偶尔玩一玩,就好像玩弄人家的小猫小狗一样,那感觉简直舒服。软绵绵的,奶香也不讨厌,热烘烘的,还很纯洁无辜,稍周正一点,我的母性就喷薄而出。
时间长了就不行,我也不会想要照顾孩子的。
还记得春天来了要发生什么事吗?对,是卫燎后爹傅大人再婚的好日子来了。
第七十章 常离
这一年冬天,风平浪静,边关安靖,瑞雪丰年,翻过年来的春风,也早早就吹拂了乐游原。
礼部备好汧阳公主的大婚,选了良辰吉日,送呈上来。
卫燎亲手圈定,望着那个日期看了许久,伸手抚摸已经干涸的朱砂痕。他的少年至青年,都把这个人沉沉的压在自己心上,倘使如今可以轻易移去,伤痕要比这更为艳丽,可惜不能示于人前,所以无人知晓。
春风是如何骀荡啊,新绿漫川,外头暖日融融,他却望着这张纸发呆。
告别一旦漫长,就叫人经受凌迟之痛,好似把一条离去的背影拉扯到无限长,顶天立地,满目都是遮天蔽日的暗沉,怎么等,都等不到他真正走远,好一瞬间被抽空,也就绝了念头,不再以为他会回头,不再觉得也许还能等到深海浮凸成平地,一切隐秘的都在天底下公之于众。
人总是这样,本以为自己早就抛弃,可实际上呢,那情爱好像一条记吃不记打的小狗,始终跟在脚边,不肯远离,踢它一脚,也只是听几声叫人心碎的呜咽,真要把它招过来一刀捅进喉咙,自己的手先软了。还能怎么办呢?
叫它跟着,跟到天荒地老,就装作它不存在。
因为情爱与真心,都是如此安静,一声不吭,好像害怕了一样隐匿行迹,好像被识破是天下最可怕,最不应该的事。
卫燎放下笔,转身往昭阳殿去。
他近日惯于从儿子身上寻找安慰,眼下也是一样。
没有这么个人之前,他未曾料到自己想要这个孩子,然而有了之后,感触确实良多。这孩子承继他的血脉,是他的至亲,不可斩断,也不可更改,多么稳固坚牢。他又天然的爱着父亲,会撒娇,会长着手要抱,既不觉得他心机深沉,也不觉得他还不够狠辣。
他多么犹豫,又多么愿意沉溺到陪伴孩子的时候随之而生的软弱之中去逃避,反复琢磨,直到梦中惊醒,只记得一张血淋淋的面容,和握在自己手中的太阿剑。
龙渊剑就那样横在脚下,在梦里他一点也不疼,醒来却抬手按住额头,好似被一剑穿心。
眼下一切都很好,春和景明,然而谁都知道权力斗争的本质就是厮杀来,争夺去,不死到只剩一个人,是无法停止的。废太子那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眼下还要再来第二次,难道他命中注定是孤寡一身,登高望远?
倘使他失败了,承明也是要死的。
他太明白这里头的本质,知道现在有了承明,自己的死不会是结局了,赶尽杀绝才是。
然而承明是不该死的。卫燎自己愿赌服输,至少是承担应有的后果,承明才刚降生,他对父亲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倘若因他而死,那他也就无法觉得无怨无悔了。
卫燎心里存着心事,对人就万分冷淡,只专心逗弄儿子。承明离学会说话大约还有几个月,然而喊叫声已经很响亮了,紧盯着父亲手中的金铃,尽力伸手去抓,对这游戏百玩不厌。
谁都没有料到卫燎对孩子居然有这样的耐心和兴趣,不过他的宠爱谁都不嫌多,过来的时候也往往无人打扰,他要往紫宸殿带过去,也并没有人反对。
固然贵妃和李婕妤都十分疼爱他,然而这孩子的前程,就只能看卫燎了。
他斗过一阵孩子,心底深处的疲惫也掩饰完全,于是起驾离宫,照旧去紫宸殿处理政务,也无人敢挽留,偶尔留下来用膳,二妃相伴,也都觉得不错,这样一直平静和乐,到汧阳公主下降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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