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城中街道却明显冷清许多,封淙和元棠经过集市,遇到士兵在驱赶摊贩和逛市集的人,要提前闭市。
曜京城中以里墙和街巷划分若干里坊,经过集市,忽然有数百兵卒从街道两旁涌入,将人们赶入市集旁的里坊,并不由分说关闭里门,在角楼和门下把守。
元棠他们和人群挤在一起,巷道里一时塞满牛马车辆和惊慌的百姓,鸡飞狗跳。
封淙紧紧拉住元棠的手,以免被人群冲散,里坊令听闻忙率吏卒出来查看,与守门的兵卒交谈,然后面色凝重地对挤入里坊的众人说贵人出行,只是临时避驾而已。
曜京常有宫中贵人出行,居民们对避驾之事习以为常,吵嚷了一会儿,各自散在里门前等待大门重新打开。
跟随封淙的奚成侯府随从悄悄挨到门前与士兵说话,片刻后回来,用粟安语在封淙耳边说了几句话。
封淙对元棠说:“这些都是城外营地的士兵,城中可能有变。”
元棠心想这可了不得,青天白日的,难道有人在城中火拼?然而里门紧闭,没人知道外面的情况。
封淙说:“先就地歇息一下。”说着他又用粟安语小声交代随从几句,随从们都谨慎地围在两人身边,形成一个不太明显的包围圈。
他们退出拥挤的人群,元棠靠着一棵柳树坐下,一名青年也扶着个老者来到柳树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老人垫坐。
“请师父在这儿等等,弟子这就去打听。”
元棠抬头和老者打了个照面,竟是熟人,猛然想起自己没戴面罩,要遮掩已经来不及,于是干脆招呼道:“凌先生,是您啊。”
凌穆枫和弟子看到元棠与封淙也很惊讶,很快收起惊讶的目光,凌穆枫淡淡点头,安然坐在元棠傍边。
第59章 激流
既然已经被认出,再遮掩也没什么意思,封淙将随从打听到的消息如实相告,黄辛闻言忧心忡忡,凌穆枫倒一派安然。以凌穆枫的岁数,当年也是经过北境丧乱的,对行兵之事也见惯不怪。
其他百姓见一时半会儿不能开门,也纷纷找空地坐下,这一等就等到将近天黑,被赶到里坊的路人起先还能静心等待,时间一久,大家都耐不住,天色渐暗,避驾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哪有一避几个时辰的,路人中也微服出游的狄人贵族,急躁起来揪着里坊令的领子叫骂,里坊令也无法。
不怪大家情绪激动,实在是太莫名其妙,况且所有人都是忽然被赶进来的,不吃不喝大半日,身疲肚饿,谁又受得了。
元棠他们出来只带了一些水和干粮,午后分给凌穆枫和黄辛一些,早吃完了,到下午也是又累又饿。
正在众人与里门前的士兵争吵不休时,里墙上忽然射下箭雨,天色太暗,元棠也没看清究竟是从墙上射下还是墙外射进来的,他被封淙一个斗篷罩住带着就跑。门前的百姓惊慌四散躲。
这座里坊接近集市,一半以上是工坊,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工匠,听闻外面动静,住家早关紧门窗不敢出来。
七拐八拐跑到一座染坊后,元棠和黄辛一边一个人架着凌穆枫。
“外面是不是打起来了?”元棠刚才隐约听到墙外交兵声与马蹄声。
凌穆枫抚着胸口气喘吁吁,元棠扶住他,说:“先生,您可当心。”
凌穆枫说:“守在里门的士兵似乎是禁卫军装束。”他在曜京多年,时常出入太学和宫禁,对北晟皇宫布置很熟悉。
封淙道:“为今之计还是先从这里出去。”
至于怎么出去,当然是,爬墙。
随从在染坊旁边的仓库里找到梯子和绳子,几人合力,封淙先上里墙查看,确定外面暂时没有危险然后随从爬到墙上,把凌穆枫和黄辛吊上去,元棠断后。
天色漆黑,元棠才想起傍晚时暮鼓似乎没有敲响,奚成侯府住在城南,凌穆枫家住城东,封淙和元棠本来打算送他们回住处,经过流经城内的丹溪时,正遇上一群士兵列队而来。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而后又是骑兵,这些士兵队形严整,明显是有人在城中调兵,封淙他们躲在丹溪桥下,等所有士兵经过,足足过了两刻钟。军队向东而去,再往城东走很可能再次遇上,于是凌穆枫和弟子只能和封淙他们回奚成侯府。
侯府位于和兴里,意外的是,和兴里外也列着两个方阵的步兵。
这就极其不妙了,和兴里被围,等于奚成侯府被包围了,木鲁呼已经够不问世事的了,最近颖王来请,木鲁呼都称生病不见,封淙的舅舅弥阿衡也不在朝,上个月已调到北山关驻守。
北晟朝廷就算有什么纷争,也不该波及几乎退休荣养的木鲁呼。
更不妙的是,士兵发现了封淙几人的踪迹。
“谁在那,为何鬼鬼祟祟!”
里门从内打开,木鲁呼身着甲胄,在士家仆和士兵簇拥下走出来,盘查的士兵将元棠几人团团围住,木鲁呼一抬眼就看到他们。
元棠灵机一动,用厚毡帽遮住半张脸,朝木鲁呼行了个粟安人的礼,说:“家主,奴等已经把先生请来了,可是路上遇到戒严,所以回来晚了。”
木鲁呼脚步顿了顿,顺着元棠的意思对凌穆枫道:“怠慢先生了,本想请先生到家中一聚,可是……眼下我正要进宫,先生可否在寒舍稍等?”又随口对元棠说:“还不把先生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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