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鲁呼身边有站着一名狄人军官,怀疑地打量着元棠等人,木鲁呼道:“这位是我请到家中的贵客,可否先让我的客人进府?”
军官仍有怀疑,但对木鲁呼还算客气,摆了摆手让士兵们放行。封淙躬身与木鲁呼擦肩而过,木鲁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千辛万苦回到侯府,应付了颖王派来的仆从,安顿凌先生,才有机会从侯府客卿处得知白天发生了什么。
客卿也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形,午前,粟安人在军中的眼线忽然来报,城内外军队频繁调动,接着没多久禁军就将里门关上,傍晚,宫中传令让木鲁呼入宫,客卿推断宫中定有大事发生,具体什么事,一时难以明了,只能等木鲁呼从宫中带回消息。
岂知,木鲁呼在宫中整整三天没有回府,里坊外的士兵也守了三天,夜里分明可以听到外面步骑调动的声音,有一夜元棠还听到城中巨响,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城里打起来。
第三日深夜,木鲁呼被抬回侯府,众人皆惊。
木鲁呼肩膀中了一箭,以他的年纪,这样的伤已经很严重,很快他受伤的消息传遍里坊内聚居的族人,现下木鲁呼两个儿子都不在曜京,府中只剩下封淙掌事。
木鲁呼被抬回来的时候人还在昏迷,第二天早上他才清醒,众人大松一口气。
北晟宫中的确发生了大事,颖王正月里下来一直称病不出,三日前才“病愈”入宫,皇帝趁他在宫中忽然发难,欲除之而后快。
然而颖王当权那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他手中也有部分禁军,于是颖王的军队和北晟皇帝的军队在宫门打了起来。北晟皇帝没有成功,还让颖王逃回王府。
这次北晟皇帝动手,也早有准备,宫中一击未成,皇帝便下令京中戒严,把各部族首领都接入宫中,以免更多人倒向颖王。
但最后,皇帝只困住了王府内家眷,颖王还是成功逃到城外。
皇帝命木鲁呼追捕颖王,木鲁呼被流矢所伤,被皇帝怀疑故意放走颖王,他人回来了,里坊外的士兵还没撤下。
出逃的颖王集结旧部,在城外列阵,皇帝也没有心思立刻处置木鲁呼。此时情势已经超出皇帝控制,北晟皇帝掌握的部分禁军宫卫和城卫,完全无法与颖王掌握的军队相比,颖王手上的全都是上过战场的北晟兵,帮颖王逃出城的正是弧思翰。
但曜京那么大一座城,也不是说攻下就能攻下,双方只能对峙,为威慑颖王,皇帝将颖王的家眷都绑到城墙上,扬言颖王靠近一步就杀一个。
颖王出逃后第五日,宫中派来的使者又请木鲁呼进宫,木鲁呼年纪大了,前两日发热,伤情才稍稍好转,别说进宫,从床榻上起身都十分吃力。内侍与禁军直闯入侯府,在木鲁呼房间外等候。
封淙日夜在木鲁呼病床前侍奉汤药,片刻,木鲁呼伸出手,道:“扶我起来。”他的脸上布满皱纹,灰白灰白的,像用一张纸粘在脸上,给人很不好的预感。
封淙说:“您不能去。”
木鲁呼扶着封淙的手臂勉强坐起来,说:“我不去陛下不放心,他也不是让我真正上阵,只是用我提醒你舅舅,不要与颖王联合。”
颖王之所以多日陈兵不进,是因为还没有把握拿下曜京,这些天他已经给各处送信,调集兵马赶来,他掌权多年,在军中很有威信的,别的不说,若是在齐州的鄂吡姜能及时带军赶回,颖王极有可能扳回局面。
封淙的舅舅弥阿衡日前调往北山关,他所带领的粟安人军队也是颖王争取的势力之一,而木鲁呼和那些粟安军的家眷仍在城中。
木鲁呼计划离开曜京,正是预料到族人可能会有一天卷入北晟朝局纷争,但计划始终不如变化。
木鲁呼让家仆拿来甲衣和佩刀,封淙接过木鲁呼的佩刀,说:“我去。”
木鲁呼老眼含泪,面上有了些血色。
隔间里,侯府家人为封淙穿上甲衣。
“我和你去。”元棠说。
外面内侍还在等,封淙系着护甲的带子,说:“你留在这里帮我照看外祖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元棠帮他戴上护腕,封淙在元棠手上捏了捏,大步流星走出去。木鲁呼的十名近卫也守在外面。
内侍见出来的不是木鲁呼,十分不满,封淙提着刀说,木鲁呼已经卧床不能起身,要么带他去复命,要么都别去,最后内侍只能妥协。
元棠知道封淙一定会去的,为了他的亲人,他必定会担起责任,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元棠就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封淙身边带有随从,每日回侯府禀报一回,北晟皇帝先将封淙与其他部族首领扣在宫中,上城门的时候也必定带着他们,显然,他对城中各部族的势力非常不放心,没过多久,北晟皇帝命部族首领把守各个城门。
封淙被派到东边的瑞门,一天夜里,颖王派人偷袭端门,想从端门进城救走王府家眷,颖王部下杀入端门周围的里坊,与城中禁军激战,端门的方向火光大作,天将明时,大火灭了,侯府派人打听消息,都说闯入城中的颖王部下全都被杀光,中午的时候,封淙浑身带血回到侯府。
元棠吓了一跳,封淙说:“不是我的。”
元棠在他脸上身上摸了又摸,确定他没受伤。封淙显然经过一夜苦战,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杀气未消,但看着元棠的眼神仍然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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