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肯放你回来了?”元棠问。
封淙放下佩刀,执起元棠的手,摇摇头,“昨晚好几处着火,端门附近房屋被烧毁,居民无家可归,只能移到城中寺庙安置。”
元棠一听就明白了,齐州迁来的居民住在端门附近,而和兴里中也有寺庙,他说:“好的,我去安排。”
封淙狠狠抱了抱元棠,他是趁着城门换防偷偷回来的,专门为了告诉元棠这个消息,不能久留,到屋里向木鲁呼报了一回平安,又匆匆离去。
第60章 曜京之乱
四月,东风也吹入曜京千门万户,据说曜京的春天也一样姹紫嫣红,风流缱绻不输如南夏襄京,元棠却无缘得见。
颖王在外列阵一月有余,占了城外粮仓,截了运输粮道,北晟皇帝几次派人出城抢夺,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反复多次,运输城中的物质断断续续,城中的兵力消磨三分之一。
曜京的商贾纷纷囤积粮食,一时集市上米价堪比珠宝黄金。
缺粮缺兵,北晟皇帝令各部族从青壮年中征丁为兵,贵族也要派出奴仆以充实禁军,城中危急,北晟皇帝对各部族的态度也有所改变,由控制变为拉拢,将各族新兵交给各部族将领,让他们把守城门。又安抚似的从宫中赏赐下金银布帛。
这种时候金银和荣誉又有什么意义。人心浮动,大家都不想被困死在城里,每天傍晚,乌鸦鸣叫伴随着鼓鸣传遍曜京,带来如梦魇般的黑夜,总是让人提心吊胆。
封淙的外祖父身体底子不错,一段时间静养,伤口逐渐愈合,但是这次伤了元气,木鲁呼身体大不如前,脸色也不如从前好。
城中稍安定,凌穆枫与黄辛告辞回府,无奈他们的住处被毁,元棠又将师徒二人请回侯府居住。
元棠多长了个心眼,反正颖王不在城中,他派来的眼线群龙无首,元棠将那些人全都打发走,又借奚成侯府的人向柳言平报信。
城中供粮日益紧张,有屯粮的人家尚且节省度日,一般平民买不起粮食,开始扒城中的树叶和树皮,暮春时节,整座城却如镇在秋冬似的,甚少见到新绿色。每隔几日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传言兴起,颖王就要打进来了……城中哪处又死了人……
粟安族一支人数比不上曜京其他部族,青壮男丁不是被带到北山关,就是被征发去守城,剩下全是老幼妇孺,元棠思来想去,总觉得没底,便与和兴里的里坊令商量,从里中居民选出一批少年和力壮妇人,分成不同小队,日夜里内外巡逻。
里坊令也是粟安族人,听木鲁呼调遣,木鲁呼同意元棠的做法,里坊令也没有别的意见。
城中调不出粮食,守城士兵的口粮还须曜京各部族和大家供应,粟安人只负责本族丁兵的口粮,元棠送粮的时候,终于得以再次见到封淙。
封淙将元棠拉入城楼的静室中,两人狠狠将对方揉了一通。封淙瘦了,眼窝变深,下巴一圈胡茬,又有些元棠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家里如何,你还好吗?”封淙问。
“都好,”元棠说:“奚成侯的伤恢复得不错,你放心。”又将侯府中的事与封淙说了一些。
封淙扶着元棠的脑袋,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封淙说:“你在家里我就放心了。”
这样子倒有些像夫妻似的,元棠嘿嘿一笑,说:“是放心我,还是放心奚成侯?”
封淙一笑,捏着元棠的脸颊,说:“都放心。”
元棠说:“这城到底要守到几时,颖王会攻过来么?”
封淙说:“他们打算堵死城外的路,就算没攻过来,城中也已危急。”
元棠叹息,他还希望封淙能早点从城墙上下来回侯府呢,心里有些怨怪北晟皇帝,要除掉颖王怎么不做得干净利落些。
封淙揣着元棠的手在轻轻吻了吻,小声对元棠说:“你回侯府,这几日务必要警惕些。”
元棠听到某种危险的信息,不由得睁大眼睛。
封淙神色凝重,说:“城中不能一直这样守下去。”
权位之争总要有个结果的,结果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元棠有点担心了:“他们打他们的,你别太认真了,实在不行回和兴里,咱们把里门一关,还能守上一阵想办法。”他的想法还是简单的,反正谁赢对他们也没太大好处……也许对粟安人影响也不大,木鲁呼在北晟有功绩有名望,即使最后颖王大权在握,追究他们守城之过,也可以说是受胁迫。况且木鲁呼早已无心贪恋权势繁华,在外还有守在北山关的弥阿衡,不管谁掌北晟大权,都要卖三分薄面。
封淙说:“有这样想法的恐怕不只我们。曜京人心不稳,城中狄人的数量不及各族合起来多,若是狄人团结倒还罢了,现在打起来,一切都不好说。”
元棠疑道:“难道有人要……反叛?”封淙日夜在城楼上,所见所知比封闭的里坊更多,也容易察觉端倪。
封淙到底不愿见元棠太过担心,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说:“我的猜测而已。北晟皇帝近日频繁到各城楼巡视,每日来往城中数次。”他低声说:“城中发出勤王令,勤王之师至今未到达京畿,颖王不进寸步,也许正在等城中撑不下去。”说着,他不禁支着下巴细思起来,抬眼却见元棠仍然瞧着他,或许受他影响,也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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