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我你还不放心?”他斜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挥手离开,跟以前任何一次战役之前的分别一样,我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我知道我们会快又会见面。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城下的夜幕中,我吸了口气,转身下了城楼回到营房,那里还有个人在等我回去。
推开书房门,那人还是在那里,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安静内敛,面前置一盘未尽的棋局,是我的军师玄青。
每次大战前我都会来看他,聊聊此战的布局和突破口,这已是我多年来的习惯。
我走到他前面坐下,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道:“虞丘人离我们只有不到五十里了,三日前我已派了先锋队前去平厄谷埋伏,那里地势奇险飞禽难过,且还是在虞丘眼皮子底下,他们定想不到我们会能够在那里埋伏,只要占领了高地就有七成胜算。”
他不言,我早已料到,便只顾自己接下去说。
“虞丘人善术,族人多阵法奇才,多年来在他们阵法上吃的亏多了,倒也摸着些门道。我已让东子带一队人出发去侧翼,待敌军进入平厄谷后,趁其不备先发制人,东子包抄,先锋队从上方以弓/弩山石击之,而谷中狭窄崎岖拉不开队伍摆阵,届时虞丘必将阵脚大乱死伤无数。”
“待斥候传回顺利的消息后,我会派人出城前去拦截,后堵前拦,谅他们也飞不出去。倘若我们不济被他们闯过了平厄谷,东子会带一小队人提前撤出战场前去通知援军。”
“檀阳城高易守,足以抵挡一阵,半月前我业已将城中百姓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颇为头疼揉了揉眉心:“唔,不过城中还剩些不愿离开的老人,老人家难免固执,但也不打紧,至少能在敌军破城前把他们都撤出去。”
话毕我看了他一眼,面前的棋局分毫未动,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手撑着额头,有点愤恨又无奈地说:“你说他们虞丘到底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草原不待,非要到我们大暄国来,你看咱这一片,除了平厄谷那里有几座山外,到处都是荒原,连这檀阳城都是建在沙土之上,再往西北退,方圆几百里内干脆都是黄沙了,寸草不生的,连个鸟蛋都没有。”
我边说边以两指取一枚黑子,眼睛注视着棋盘,嘴角勾出一丝讥诮:“还胡拼乱凑地诌了一堆借口,脸皮倒是奇厚无比。”
黑子随着话音拍入棋盘,正好将白子摆出的龙尾掐断,将白子摆出的七循长龙阵打开一个缺口。
“再多借口,不过是觊觎我们这万里河山,任他们再强,我就不信还能逆了这天!”
说完我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有那遗漏的水珠顺着下颌流入胸口,点滴濡湿片刻就被胸口的火热蒸干。
离开书房时我回头看他一眼:“你且等着看吧。”
刚推开房门,就看到我的亲兵队长冯凛站在门外。
他向我行了个礼,看了我一眼就低头默默地走到了我身后,这人最是话少,打一闷棍都不会发出声音。
我们走了几步,突然一个大嗓门就迎了上来。
“将军,要出发了吗?让我先去会会他们,老杜我的刀都快生锈了!”
我一把推开凑到面前的那张黑脸,杜延这厮五大三粗满嘴跑马,与冯凛差别甚大,但两人却是最好的搭档,亦是我最忠心的属下。
他走到我另一边,嘴上不空闲,“将军,这虞丘的新头领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踩了狗屎运在他兄弟们的争斗中捡了个大便宜,屁股还没坐稳就敢跑来我大暄叫嚣,这样的光腚小娃爷爷我就送他回去喝奶!”
我脚下不停,闻言斜觑他一眼,幽幽道:“那乌莫能在他众多兄弟里不声不响地黄雀在后,就说明不是个省油的灯。”
随后我又轻飘飘补上一句:“而且我似乎记得你之前受的伤一直没有痊愈吧。”
他一噎,转而又大声反驳:“那点伤算个毛!我这粗老爷们总不能受点小伤就娘们唧唧的。”
接着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闹骤然消散,声音也沉了下来,从咬紧的齿缝间一字一句道:“况且,那一次的仇,我们……可都还记着呢。”
闻言我心里突然一阵抽痛,无数双掺杂了绝望与怨怒的目光猝不及防就浮现上我的心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起腰间的剑柄,眼里不自觉就透出些狠戾来。
我回身看他们,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我仍看到有火光在他们眼里跳动,和我一样地握紧了剑柄,血债必以血来偿!
“将军,吃早饭吧。”有个略带稚嫩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回身去,是个半大的小兵,手里托着托盘,缺了个角的瓷碗里放了些馒头和咸菜。
我随手抓了个馒头后示意他把馒头分给其他人,正准备踏上城楼,就听他道:“将军,之前的粮食吃完了,伍叔让我跟你说他要开新运来的那批军粮了。”
我疑惑,之前的军粮照理说应该还够三天,怎么就没有了?不过大战在即,当务之急也只能先开新粮了。
“开吧。”
“是。”
站在城楼上望向远方,天边氤氲着绯丽朝霞,映入我眼中就变成了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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