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知怎么开口,皇帝又道:“既然走到这里,君正便随我一同进去探望下裴侍郎吧。”说罢朝豌豆脸一点头。
豌豆脸忙上前去通报。片刻,裴言之便急急迎出来,见到站在皇帝身后的我,略有一顿,随即低调的将一行人引进了府。
他府中下人见到皇帝,纷纷跪倒,倒都尚算镇定。
我同豌豆脸陪着皇帝进了裴言之的书房,将一众侍卫留在门外。众人行过君臣之礼,皇帝似模似样的安慰了裴言之几句,叫他节哀顺变,毕竟斯人已去。也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他那两个稚子。裴言之按了按眼角:“嫣妹这一去,可苦了这两个孩子。”满面沉痛之色绝不是装出来的。
皇帝闻言眼光朝我飘了一飘,我木然的低头去看脚尖。本王今日这双鞋颜色不错。
……正说话间,外间响起小儿的哭声,越哭越响,越哭越凄凉,渐渐的抽将起来。
裴言之忙连声告罪:“小儿不懂事,日日吵着要娘。还请皇上恕罪,臣这就出去看看。”皇帝却叫住了他:“是裴卿的幼子么?小孩子哪里知道生死之事。裴卿也不要斥责下人,主母新丧,朕瞧着你这府里各个都焦头烂额。将他抱进来,朕哄哄看吧。”
我微微一愣,裴言之却没有,很自然的接口道:“是。”一会儿抱进来一个小儿,挠心挠肺的抓着裴言之的衣襟哭得凶猛,裴言之却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哄才好。
蕴修见状,上前一步,竟然去帮着拍那小儿的背,低声哄道:“小山乖哦,不哭不哭,你是饿了还是渴了?”边说边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去触那孩子的小嘴,孩子别过头去扭了扭。蕴修想了想:“难道是闷了?”从拇指上摘下扳指套在小指上转悠,去逗他。那孩子竟渐渐止了哭声,伸手来拿。
“皇上,使不得。”裴言之忙去制止,刚拦住便听又是“哇”的一声,蕴修见状笑道:“无妨,小山喜欢,这扳指便送给他吧。”
自那孩子进门那刻起,我便试图装一根木头,然本王终究还未行将就木,装不成木头,忍到此时已忍无可忍,只好尿遁。告了个罪,闪出书房,我跟着引路的下人慢慢走。
院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在本王眼中皆如粪土,转过一条回廊一间小小木屋却独独入了本王的眼。那小屋门前种着几株玉兰花树。
当年攘攘玉兰花下的君子如今正抱着他的儿子。
如今不是玉兰花季,树上连个花苞都不见。树间花未开,树下人不在,真是应景。
我站了站,问那下人:“那间屋子是什么地方?”
下人看了一眼,恭恭敬敬作答:“那是供奉先夫人牌位的地方。”原来是供奉董嫣牌位的地方。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腰间繸玉,道:“走吧。”
那下人大概觉得本王好不容易跟他搭一句话,要替他主子尽一尽地主之谊,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哎,我们老爷对先夫人可痴情了,这都多少年了……”
那痴情二字搅得我脑浆子很糊涂,那下人后面叨咕的字一个都没听清,只胡乱的点了一通头,快走两步。
等回到书房,皇帝同裴言之似乎已经将该讲的都讲完了,正喝着茶等本王。一见本王回转就说要回宫。
我将皇帝送回宫中,回到王府,蒙上被子一觉睡到天光。
第二天上朝,皇帝突然提出要裴言之领中书省平章政事!
我朝自立国以来,中书省自郎中以上皆为虚位,不设丞相不设平章政事与平章军国重事。
户部尚书邹祈年年岁已高,户部如今已经是裴言之这个左侍郎掌事,若他再领中书省平章政事……难道皇帝想弄个丞相出来不成!
本朝已有本王这摄政王,要丞相何用?!
我冷眼看着皇帝,他从未不经同我商议便贸然提出这么重要的事过:“皇上,前朝诸葛氏就是因左相孔金风媚上欺下,独揽大权,诛除海内人望,乃至储君之下无不累息,堵塞圣听,谏诤之路绝失,官员只知持禄养资,最终民怨沸腾八方起义才灭亡的,故而先帝立朝时虽设中书省,然郎中以上皆空,便是不想再蹈前朝覆辙。裴侍郎若领平章政事的话,岂非,有违先帝本意?”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可这是蕴修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当众挑战本王底线,本王绝不能允!更何况,他此举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蕴修闻言,异常尴尬,面色有些不悦,道:“裴侍郎任户部侍郎已有多年,此番彻查黄卓一案劳苦功高,如此德能兼备之人,朝廷理应重用,摄政王这么说,莫非是觉得裴侍郎德行有亏,不堪大任?”
本王不想让皇帝得逞,也不想裴言之被推上与本王为敌的风口浪尖,然在朝堂之上昧着良心说裴言之德行有亏,本王却不忍。何况即便本王忍心,也无人会赞同,他为人素来稳重,不谄媚不傲物,除了本王,鲜少旗帜鲜明的与谁为敌过。
若真要说裴言之有负的,只怕始终只有卫思雅一人。
然卫思雅与他之间,谁负谁还是两说。
我只得压抑住了缓缓道:“那倒不是。裴侍郎的为人还是有目共睹的。”
“皇上,”突然我身后臣子队伍末端有人跨出一步,声音有点熟悉:“王爷所言有理。皇上看重裴侍郎,有的是重用他的地方,例如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什么的啦……平章政事确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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